“你胡说,你刚才明明说你看到王锦升过去的,为什么现在又反口?”陈锦鲲不解的问,他真没有想到一向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林大山,会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
“我真的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不是王锦升。”林大山咬死了说没看见,真是让陈锦鲲无比气恼。
耶律旭阳用狡黠的目光在几位学生面前一一扫过,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最后说:“好了,我明白了,你们都退下吧。锦鲲,你留下一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说说。”
石鼎言和林大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侥幸从学监大人面前逃过一劫,两个人都向耶律旭阳施一礼,然后匆匆离开。
而陈锦鲲却带着懊恼的语气说:“大人,我确实没有骗你,刘巧仔真的是王锦升杀的,我亲耳听见他说的!”
“我并没有不相信你。”耶律旭阳转过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陈锦鲲。
“那你……”
那你为什么偏偏还放他们离开?这是陈锦鲲心中想问的,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可是老奸巨滑的学监大人自然明白。
“锦鲲呀,你还是太年轻太嫩,经验太少,你可知那林大山为什么会突然反口?”耶律旭阳捋一捋他的山羊胡须,像教导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陈锦鲲。
陈锦鲲摇一摇头,他只觉得刚才的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却没有深究其中的原由。
“你跟林大山一样,都是寒门子弟,只是你比他幸运一点,家里人自从搬到这县城之后,日子越来越富足。而林大山不一样,家里未必有你家富裕,他家里人送他来念书,就指望他一朝得道,鸡犬升天。所以,你看他才会平时有意无意的跟那些士族子弟,甚至富家公子相结交,只是为了给自己未来的人生铺下基石。”
说到这里,陈锦鲲似乎明白几分,平常倒真是看到林大山喜欢巴结士族子弟,对自己也较为关心,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思在里头。这样说来,这个林大山倒是比自己有心机。
“那王锦升虽然家中遭了变故,却还是个富家子弟,家里面还有一些关系网,认识不少权贵,即便真是他干的,也会想办法让他脱罪。而林大山只不过是个寒门子弟,他不想因为你得罪王锦升,而且他万一承认见到王锦升,那岂不是意味着石鼎言在撒谎。锦鲲呀,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可这人心叵测,世道艰难,即便你将来入朝为官,也要小心提防,你不害人,却未必不受人所害。就说今天的这事吧,你觉得你错在哪里?”耶律旭阳捋一捋他那一撇小胡子,眼睛闪着精光问道。
陈锦鲲虽然聪明好学,但这猜测人心之类的事情,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苦恼的说:“学生不明白,明明是那王锦升害死人,而石鼎言和林大山包庇他,怎么反倒是学生的错?”
“唉,你错就错在太相信林大山,相信他会跟你怀着一样的心思,把真相说出来,却没有想到林大山一向是个趋炎附势、识世务者。你一走,准保他们两个在背后商量,那石鼎言或是许了他好处,或是威胁了他,反正让林大山觉得不说出真相比说出真相要好,这才反了口。若是你当初直接拉着林大山来找我,还容不得他多想,只怕事情的真相就要败露出来。”
“那,那……他们不肯说实话,刘巧仔就这样白死了吗?他是因为我而死的,那王锦升跟我有仇。”陈锦鲲听完学监大人的话,顿时觉得心头一凉。
“唉,无凭无据,官府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抓拿王锦升。就算是林大山跟你愿意出来作证,也难免这些脏官被他们拉拢,案子不会水落石出。”
陈锦鲲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打击,他总以为这个世界跟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只要自己不断努力,就能改变自己,改变生活,却原来这个世界有的东西不是自己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夫子,我不懂,不懂为何会是这个样子?不懂那王锦升为什么这样恨我;不懂那林大山究竟为了什么样的利益,可以把真相和良心埋到一边;更不明白你所说的那一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能颠倒是非黑白、指鹿为马,那我们寒窗苦读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用?”
耶律旭阳幽幽的叹一口气,“唉,锦鲲,你还是阅历太少。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我不想管,我在官府之中还有一点关系,此事自然会有人处理。这一次你输给他们,不是输在公理上,是输在心计上。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看重的弟子,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将来入朝为官,不要输给那些盘根错结的士族子弟,敌人奸滑,你要比他们更加奸滑,才能战胜他们。想当初我就是太轻敌,才会被他们摆一刀,我不希望你重导我的覆辙。”
“你说这个世界颠倒是非、指鹿为马,我承认。只有你爬到最顶层,制定这个世界的制度,才可以重新改变这个世界。我曾经想做到,却没有做到,我希望你能够做到。世事虽然艰辛和丑陋,但却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只有你变成制定规则的人,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锦鲲,今天我说这么多的话,你懂吗?”
陈锦鲲听明白了大半,但是内心还是觉得很难接受。他不能接受刘巧仔是因为自己而死,不能接受王锦升那样恶毒的人居然能逍遥法外,更不能接受林大山为了利益居然能是非不分。
“不管怎样,明天的考试要好好考,你辛苦这么大半年,家里人又花费银两送你来念书,无非是想你有个好前途,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失望。今天的事情你想明白了也好,不明白也好,都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明白吗?”
“学生明白了。”陈锦鲲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