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之后(2 / 2)

卫政和业已成年,在宫中居住不便,恒光帝前几年便赐了府邸,但他懒的布置,因此府内便冷冷清清的,后院更是如同荒废了般。

贺兰松先令小厮回府送信,这才跟着卫政和入府。

卫政和在前厅设席,早有下人换上灯烛,生了热炭,饭菜一时备不及,酒却先温好了送上来。

卫政和亲自执酒斟满,“这是前几日太后娘娘赏下的,瑾言先来尝尝。”

贺兰松笑道:“叨扰卫兄了,本当由我做东才是。”

卫政和咳了一声,叹道:“我说句该死的话,若去丞相府上,我浑身不自在的很,此间只有你我,便是醉了也无妨。”

贺兰靖为人谦和,对后辈子第却管教甚严,有尊长在,自然会有拘束,贺兰松不敢言父亲是非,因此便道:“那咱们下次还去聚饮楼。”

卫政和饮了一杯酒,连连摆手道:“不可。”

“为何不可?”贺兰松不解。

卫政和又饮了一杯酒,苦笑道:“有闲话传到宫里去了。”

贺兰松皱眉道:“太后娘娘不许饮酒?”

卫政和摇首道:“非也。是我醉后说了不当说的话。瑾言啊,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贺兰松心下踌躇,他和卫政和相知甚深,这句话却不知从何答起。

卫政和拍了拍贺兰松肩膀笑道:“难为住我们大才子了。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卫兄,不可如此自轻。”

卫政和叹了口气,窗外墨色染空,府上处处燃起了火烛,却仍是驱不尽那旷目的寒冷,那烛光半点也不烫,毫无人间烟火气,“我的性命虽不值什么,却是爹爹妈妈和哥哥姐姐拼死换来的,怎会自轻自贱。但世道艰难,我只能怕死些,总要给我们汲家留下点血脉才是。”

贺兰松心中酸涩,卫政和幼蒙太后教养,与恒光帝和诸皇子同出入,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但他心中所祈或许不过是汲家老小能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卫姓虽金贵,却染满了鲜血,太过沉重。他替卫政和酙了杯酒,“卫兄言重了,你的亲事,太后娘娘怕是早就留着心呢。”

卫政和难得红了脸,他撑着额叹道:“好烈的酒。我,太后娘娘是提过两个,不过我。”

贺兰松拍掌道:“原来卫兄心里早就有心上人了?”

“你笑什么,难道你心里没有姑娘吗?”

贺兰松心中一痛,却道:“我,我自然是没有的。”

“我也没有。再等等吧,京城里人心诡谲,没意思透了,若什么时候外放做个官再说罢。”

贺兰松吃了一惊,“卫兄你要离京?太后和皇上。”

卫政和打断贺兰松的话,笑道:“我只是有此打算,容后再说吧。太后和皇上,不会拦着我的。瑾言,当日太后赐我府邸,要封我为忠勇伯,朝堂上多少人红了眼。”

贺兰松怃然,“大哥明智,无怪你当年拒辞不受。”

卫政和冷笑:“我若是真封了伯爵,只怕早被那些人啃着骨头吃了。”

贺兰松黯然,卫政和平素瞧起来张扬跋扈,但却谨慎细致,从没出过什么差错,上能孝太后忠皇上,下能敬太监宫侍,中能睦同僚友朋,也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他只此一身,无父母庇护,走到如今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却从未抱怨,自己比之于他,又不知幸运了多少。

卫政和苦笑道:“你知道我不能走错一步,已经有不好的话传到宫里去,若再不知检点,伤了太后的心,丢了皇上的脸,可真是万死莫赎。因此,聚饮楼是绝对去不得了。”

贺兰松道:“那以后我便来府上叨扰卫兄,若真醉了,就宿在这里如何?”

卫政和笑道:“好得很,有人做伴我是求之不得。”

两人正自说笑,下人来报酒菜已备好了,请主客移步到暖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