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松待要推辞,卫明晅便道:“我先出去等你。”
“不,不必了。”贺兰松指了指堂上的屏风,“我去那里换。”
卫明晅看他冷的人都在打哆嗦,不由更是难过,亲自去倒了盏茶,双手递过来道:“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贺兰松不敢不接,狐疑不定的捧着茶盏,一时却不饮,先问道:“皇上,可是京中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卫明晅一头雾水。
贺兰松待要再问时,冯尽忠已找了干净衣衫送进来,他只好暂时住口,去屏风后换掉了身上的湿衣。
贺兰松穿着身单薄的黑衣,浓发仍旧半散着,腰上紧束,灯烛照在他颈项上,越发显得肤色白皙,人如珠玉,便似是邻家的少年郎。
卫明晅看花了眼,忙侧过目去,道:“我让人煮姜茶去了,你饿不饿,先吃些云片糕,羊羹冷了,吃不得了。”
贺兰松道:“臣不饿,皇上,您深夜来此,到底出了何事?”他心中忐忑,总觉得卫明晅有几分不对劲。
卫明晅叹道:“当真无事,是朕,担忧涝情。”
贺兰松却忽的笑了笑,颇有几分自豪的道:“陛下宽心,这几日雨势渐小,堤坝也建的差不多了,再没有死一个百姓。”
卫明晅颔首道:“朕知道,他们奏折里都说了,瑾言,多亏了你。”
贺兰松道:“这是臣分内之事。”
卫明晅不自在的指了指贺兰松的头发,道:“先擦干吧,莫着了凉。”
贺兰松这才瞧见房中重新收拾了,他适才踩的脏脚印和碎瓷都不见了,案几上摆着热腾腾的姜茶和干净的巾帕,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当朝天子面前做这等事,何况他并未换鞋履,踩过去便是泥泞,因此道:“臣等会,等回去再擦。”
卫明晅径直拿起了巾帕,几步走过来,按住了贺兰松的肩膀便往他头上擦,惊得他连退了数步,道:“不劳陛下,臣,臣自己来。”
卫明晅哑然,这本是他们从前做惯了的事,却不想如今,贺兰松竟畏他如蛇蝎,他掩去失落,强笑道:“既然此间堤坝建好了,你随我回去吧。”
贺兰松正专心致志的擦着头发,闻言一愣,“回哪?”
“回你府上,回工部衙门。”卫明晅没好气的道。
贺兰松急道:“不成,还有很多。”
卫明晅眯起了眼,不待贺兰松说完便道:“你敢抗旨?”
贺兰松垂首道:“不敢。”
卫明晅最见不得他这份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听说昨日河上,你险些被冲走了,临走之前,朕是怎么嘱咐你的。”他来到此处,问过了人方知昨日贺兰松险些被挤到洪流中去,不由得怒火大炽,这才摔了几只茶盏,本想好好兴师问罪一番,见了人却又百般舍不得,只好慢慢的劝哄。
贺兰松却对昨日之事不以为意,淡淡的道:“不过小事,臣并未受伤。”
卫明晅怒火渐生,却仍耐着性子道:“那也该当心些,你若有个好歹,我,贺兰忘郢怎么办?那么小的孩子,你将他扔在府里,竟如此安心。”
提及儿子,贺兰松面上神色终于变了,不再是那副浑不在意的神情,他攥着巾帕又退了半步,身上打了个寒颤,他怎么把孩子给忘了呢。似乎是在回应卫明晅的话,从雨声中忽的传来了几声婴孩泣音,声音响亮,好像就在左近。
卫明晅侧耳听了听,奇道:“县衙里怎么还有婴孩?”
贺兰松面色雪白,他咬了咬唇道:“皇上恕罪,臣把贺兰忘郢抱来了。”他说的艰难,每个字都费了极大的力气。
卫明晅一愕,随即骂道:“当真胡闹,你怎么能把他抱过来,有奶妈子跟着吗?”
贺兰松摇首道:“没有。”这里从哪能寻得到奶娘,平日里都是蘅芜在照料,有时也靠旁人搭把手。
婴童哭的凄惨,贺兰松的心也被揪的疼,他犹豫再三,还是求道:“皇上,臣先去看看孩子成么?”
卫明晅倒是没有为难,反而催促道:“快去,快去,等等,把孩子抱到这屋里吧,朕也想瞧瞧。”
贺兰松又打了个寒噤,却不敢不从,应了声是,便匆忙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