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主动提出告辞来,福临让吴良辅亲自把他送出宫去。让乾清宫总管太监巴巴地干跑腿的活计,这项殊荣一般人可得不到,就算是岳乐也难得享受一次。
吴良辅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把人送走了,一回来发现皇上竟然已经换上了出宫的便服,一时间直接都傻眼了,难掩错愕地愣了一下,才道:“皇上,您这是?”
福临努力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来,摇着扇子道:“朕想着,好久没有去汤玛法那里聆听他的教诲了,如今皇额娘的病已经有了起色,朕正好抽空去一趟。”
吴良辅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凭借多年伺候福临的经验,也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性,连忙应和道:“是啊,皇上您真好可以让汤大人为太后娘娘祈福呢,咱们拜过佛祖,再去求求西洋的神,准保能让太后娘娘长命百岁呢。”
福临笑道:“说的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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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尔安插在莫子轩的眼线把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德九那里,德九听闻皇上同侧福晋在安郡王的牵桥搭线下终于碰了面,两人还当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甚至自此每隔三两日就要见面一次。
日子一天天过去,侧福晋同皇上打得越发火热,德九自觉这次差事办得还算不错,当即写了密信给主子爷寄去,然而算着日子回信该到了,却仍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过了两天,娜木钟把他叫去,说是襄贝勒每隔五日就要往府里送一封的报平安的信件都已经停了两次了,问他那里是否有消息。
连给府上的信都停了,可见是当真出事儿了。主子爷此时生死未卜,德九已经有些慌乱了,但看娜木钟和旁边的赫舍里氏比他还要惊慌一百倍的模样,强自镇定道:“娘娘同福晋主子不必惊慌,奴才数日前还接到了主子爷的信,不过送得比平时晚了些。想是大军深入密林,与外界消息不通也是有的。”
赫舍里氏眼眶通红,忍不住看向娜木钟,听见太妃还算平静道:“既然博果尔无事,那就太好了,你退下吧。”
赫舍里氏颇为诧异她怎么就问这么一句就完了,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娜木钟侧头满带疲倦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叶库里氏这一胎本来就不大稳当,你平时多看顾着点,等孩子平平安安落地,也得算你的一份大功呢。”
她给这事儿定了基调,赫舍里氏满肚子的担忧都只得咽了回去,强笑道:“额娘大可放心,儿臣知道了。妹妹怀这胎时胃口一直不开,人眼看着都瘦了,儿臣想着,兴许是府上厨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或是脾胃不调,是不是请黄大夫来看看?”
“好孩子,你想得很周到。”娜木钟搭在她手背上的五指冰冰凉冷得摄人,面上反而看不出丝毫担忧焦急,对着赫舍里氏轻轻一点头,“太后娘娘怕是上次风寒没有好利索,听说今日又病倒了,我得入宫侍疾呢。”
赫舍里氏听出来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不明白娜木钟在同德九打什么哑谜,她也懂事地并不追问,乖巧地送娜木钟离开。
德九面色有些凝重,太后又在装病了,这说明她一定已经知道了那日弄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董鄂氏,接下来她肯定要插手皇上和侧福晋之间的事情了。
主子爷安危或未可知,可机会稍纵即逝,若是太后再次出手要直接害死侧福晋,肯定不会像第一次时那样疏忽大意了。
德九又等了两天仍然没有回音,便只好打消了得到他首肯再动手的想法,按博果尔未离京时的吩咐,着手开始准备了。
——不管主子爷是生是死,都是因为董鄂氏那个贱人才会身陷险境的,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
☆、玉成好事
董鄂氏穿着一袭浅粉色碎花旗袍,坐在莫子轩掌柜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雅室中,半侧着身子聘聘袅袅地斜坐在绣凳上。
她的眼眸如同荡漾着春水一般,柔情蜜意到了极点。董鄂氏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昨日她同皇上一并赏到一半的南朝太子萧统所编《古诗十九首》,她光是用眼角瞄到签,都忍不住低头抿唇浅笑。
这书签可是皇上亲自裁纸为她做的,上面提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也是御笔,董鄂氏想到这个心头甜得都要化了。
不过往常这个时候,皇上也该来了才是,董鄂氏等得略微有些心焦,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她赏了花瓶里插着的风信子,这花是皇上命人为她裁剪的;她拨弄了一下小桌上放着的古琴,这是皇上从私库里为她找出来的宝贝;她还特意走到房间里燃着的熏香旁边轻轻一嗅,连这香都是皇上得知她夜里睡得不香特意命太医配置的。
董鄂氏平时只觉得这香清新淡雅,此时想是心中念着情郎,她鼻翼微微颤动间,感觉这香味闻起来比平时多了一股甜香。
此时过道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董鄂氏急忙快步走过去迎接,不等对方叩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一抬头却发现竟然是岳乐。
董鄂氏连忙把满心的激动给压下去,柔柔福身笑道:“见过安郡王。”岳乐是她的大恩人,董鄂氏见不到福临虽然略有些失望,见了他却还算欣喜。
岳乐明显不想让皇上知道他是故意把她给举荐给皇上的,董鄂氏第一次同福临在莫子轩见面时,不见岳乐陪同左右,就隐约猜到了,自此在福临面前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岳乐此人,还是福临陷入同她的热恋后,把岳乐带来三人一并见了几面。
董鄂氏其后每次见面都是同福临一起的,她还没找到机会向岳乐道谢,此时含笑道:“妾身此生难报王爷大恩大德,还请王爷受妾身一拜。”
岳乐此时哪敢受她一礼啊,连道不敢,双手把人扶了起来。他是帮了董鄂氏不假,却也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后悔——单看董鄂氏在自己亲额娘病得起不了身时,不仅有心情同皇上谈情说爱,甚至还穿着淡粉色的衣衫,可见这女人天性有多么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