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位王爷对着宫门跪了下去,济度转瞬间就痛哭流涕了:“皇上病重,臣等为国家安危着想,我大清入主中原不过二十年,江山尚未稳固,却风雨飘摇,实乃百姓之痛!”
福临一听这声音是济度的,一颗心都冷了,整个人如同浸入了冰水中,却又一个劲儿地冒汗。他口中的泡破掉了,满嘴都是污血,把下嘴唇都咬破了,才哑声道:“你们想逼宫?!”
这次是多尼涕泪俱下道:“老祖宗用血换来的江山,皇上英明神武、爱民如子,如何能眼睁睁看其败亡,看百姓流离失所、再受战乱之苦?”
福临愤怒地用此时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质问了好几遍“你们想逼宫”,外面的人却你一句我一句,自说自话地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质问。
福临气得浑身都哆嗦了,当外面的人齐齐喊出一句“臣等恭请皇上拟定太子人选”时,他双目赤红,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冲上去拍打着房门,嘶喊道:“博果尔呢!让博果尔来见朕!你们这帮畜生,竟然敢逼宫?!”
为了担心里面伺候的人怕死偷偷逃出去,门窗都是钉死的,送东西都是从房顶上往下吊,福临打不开门,气得胸膛不断起伏,门框把手都给戳破了。
济度叹息道:“原来如此,皇上属意襄亲王,臣等这就唤其入宫,跪领皇上遗命。”
前面好歹还说是“太子”而不是“新君”,现在转眼就变成了“遗命”,福临如何听不出来这群人已经判了自己死刑,恨得浑身打抖,尖声道:“是博果尔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指使你们来的对不对?!朕要立三阿哥玄烨为太子,那个狗东西别想肖想朕的江山!”
济度没有说话,跪在他身后的常阿岱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声音中倒是满带悲怆:“奴才等今日入宫,也是为了向皇上禀明一条噩耗,三阿哥……三阿哥今日凌晨时,高烧不退,已经去了……”
这也不是他讹福临,而是确有其事。上辈子玄烨得孝庄宠爱,又有一个妃位的额娘,避痘时一应条件都是最好的。
这辈子他跟四阿哥和福临前后脚发病,太后倒下了,康妃又被废了,最好的大夫都被接入宫中为荣亲王和皇上看病诊治了,伺候他的人也难免有些怠慢。
一个成年且有军功有威望的皇叔还活着,二十岁不到健康得不行,谁都知道三阿哥八成没戏了——你说要是襄亲王当了皇帝,是希望三阿哥死呢,还是希望三阿哥活蹦乱跳地给他添堵呢?
有些事儿都不用博果尔吩咐,自然有人为了讨好他,把事情给办妥了。
福临只觉得心头绞痛,头疼得像是被人劈成了两瓣,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朝着门外一指,向后摔倒过去。
☆、冷宫对峙
福临觉得自己这一次昏倒,恐怕就不能再睁开眼睛了,他无比憋屈地觉得自己堂堂大清天子,怎么可以被这群无耻的狂徒给活活气死呢?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吵得他心烦意乱的,福临艰难万分地缓缓撩起眼皮来,目光混沌了一会儿,才算是恢复了视力。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上有些破旧的瓦片,福临自小金尊玉贵,万万没料到自己重病醒来竟然会被挪到这样一个地方,愣了好一会儿才思维回笼,想起来在自己昏倒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绵软无力的四肢似乎都莫名得到了力量,福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起身起到半道却又浑身脱力地倒了下去。
他仍然气得浑身发抖,这时听到了耳边绵延不断的啜泣声,心中烦躁到了极点,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一双红肿的杏核眼。
对方眼中满是血丝,眼皮又红又肿,近距离看简直如同鬼魅,毫无美感。福临一个哆嗦,加之正在气头上,下意识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董鄂氏只感觉到脸上重重一疼,顿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只顾着哭了,期间都没有抬头,是听到福临想要起身不成摔在床上的动静才看过去的,没成想就被人掌掴了一巴掌。
董鄂氏被这一巴掌直接就打懵了,她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温言软语、百依百顺的福临醒来的第一件事儿竟然就是打了她一脸。
幸而福临很快认出来是她,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再哄她了,铁青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沉声道:“这里是哪里?”
董鄂氏也没有当真生气,她是知道福临肯定气得要死,这时候要是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她强忍着火,哀哀切切地垂下头去:“皇上您已经昏迷了八个时辰了……”
福临不耐烦听她胡扯,左右一看见周遭布置颇为简陋,整个房间里除了董鄂氏没有别人,绝对不是自己养病的宫殿,拍打着床铺吼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快跟朕说!”
他此时满脸都是痘疮,因着董鄂氏害怕染上天花了,不敢去给他擦拭,好多伤口上都血淋淋的,本来就够可怕的了,露出发怒的表情来更是狰狞得吓人。
董鄂氏有一肚子抱怨的话想说,低头泣道:“博果尔公告天下说您已经病逝了,接着就有人把咱们抬到了这里关着……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群凶神恶煞的人都蒙着我的眼睛……”
这里其实也没有脱离皇宫范围,而是实打实的冷宫,毕竟宫外人多眼杂,博果尔也不放心把福临挪出去,万一跟有心人联络上了,那也是麻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