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凉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坚强很坚强的人了,寒冷和饥饿没有打倒她,高烧也没有打倒她,就连蜘蛛的剧毒都被她强行压下,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
当然,若是老天爷不让她体内的毒功再一次运转起来的话,她会更感激它的。
毒功在身体里运转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陆千凉曾切身的感受到身体里毒功的恐怖,与之相比,自己折剑山庄剑法所修炼的内力只不过是那汹涌海浪之中的涓流一缕,不可同日而语。
昔年自天医谷回来,她的父亲陆灼耗费了平生的半数修为才堪堪压制住了她身体里汹涌的毒功。这一次,却是功亏一篑了。
下弦月的轮廓渐渐模糊,东方,朝阳已渐渐升起。任谁都知晓,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间不是傍晚,也不是半夜,而是这看似生机盎然却处处杀机的黎明。
不要在黎明前被冻死了,可她也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陆千凉背靠着树干缓缓滑坐下去,粗糙的树干磨蹭着脊背出柔嫩的皮肤,刀子刮般的疼痛。她有点儿想哭,可是为什么要哭?因为自己没有再该孝敬父母的时候孝敬父母?因为自己一直对兄长陆千城的任性?
似是因为高烧的原因,眼眶之中流出的泪水都是灼烫的,热泪滴在指尖上,竟是难得的温暖。人总是这样,在顺遂的生活之中,丝毫的挫折都会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而在困境之中,萤火之光也能燃起无限的希望。
她似是听到有人唤她的名,远远地,声音带着急切和焦急,似是丢了这世间最重要的珍宝。那声音越来越近,锦绣云靴踏在枯枝上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她伸出手抓向那个方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呼声。可那个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似是视而不见,似是有意避开。她看到他黑色的锦袍华服,看到他微有踉跄的脚步与散乱的发丝。她甚至看到他微红的眼眶与干裂的嘴角。
陆千凉觉得,他的眼目从未如此清明过,清明的能够看清那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他云靴上以银线绣着的花纹。
“言璟哥哥,你寻到了么!”又是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她仰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离月一席苗疆姑娘惯穿的紫红色及膝绒裙,裙角上是白色丝质的绒边,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她的两边手腕上各戴着一只缀满明黄色铜铃的手链儿,行走时铜铃响声清脆,恍似山中飞出的娇美精灵。
离月来自苗疆,但她入乡随俗,在中原向来只着汉服。以至于陆千凉几乎忘了,她是个再纯粹不过的苗疆姑娘。
苗疆善蛊毒,那蜘蛛……
陆千凉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压着她的心口,将她拖向无边的地狱。她已经害过她一次了,她还不肯放过她么?她还要怎样?
就是为了沈言璟?她从未跟她抢过啊。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很难,可能需要很多年的时间与很多细节上的改变。有时候,恨一个人却很容易。或许只是一句诛心的话,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凉薄的眼神,或许是一场误会。
可陆千凉知道这不是误会,除了她谁还会在这山林之中放蜘蛛毒害她?她身中奇毒之事连沈言璟与沈季平都不知道,能够知晓的,只有她离月了。
不能被他们发现,沈言璟现在与离月在一起,难保不是来杀她的。她得避开他们,既然沈言璟来了,沈季平应当也就不远了。她只需要等到他,等到他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