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璟纵使是冲动,却也不是什么不知礼的人,不出三日便差人将离月先送了出去。当然,这也不是他自愿的,而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的陆千城一剑将离月捅了个对穿却不伤及要害,又将沈言璟痛打了一顿,这事才这么过去。
陆千凉觉得,哥哥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爹娘虽说没给离月好脸色,但也没有给她报仇的意思,只有哥哥,还记得替她讨回那些日子的苦难与不如意。
这一朝有惊无险,倒也是磨出了些她的安稳性子。陆千城只是在折剑山庄小住了几日,便再一次的打点行装准备远行。
陆父虽然宠溺孩子,但也从不放纵溺爱,陆千城远走时也是从来不去送的。他这一行不知又是几年才能归家,陆母一想到也是眼泪汪汪,索性也不去送。如此,倒是只剩下了陆千凉一人。
陆千凉早早的便坐在树杈上等着,兄长往昔离家都是趁着清晨诸人未起时离去,也免得父母亲人不舍。今日倒是难得,竟然日上三竿也没露面。陆千凉在大太阳下干干巴巴的晒着,险些要以为兄长变成隐形人了。
终于,那道小院儿内,陆千城一身如雪的白袍,执剑走出。陆千凉一乐,双手一撑从树杈上跃下来,拍了拍手一个虎扑挂在陆千城身上:“哥哥这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千城颇为无奈的摘掉了身上的八爪鱼,按着她老实站好后道:“还说不准呢,不过父母在,不远游。我就算是走,每隔一段时日也会寄信回来给你们报平安。”
陆千凉撇嘴:“哥哥你总是不同我说实话,其实父亲的位子传给你还是传给我都是一样的,我都不介意呢。再者说,我自小放纵玩闹惯了,日后还不一定有哥哥做得好呢。”
“那不一样,千凉。”陆千城伸手撩了撩她的刘海儿,又正了正她歪倒的簪花道:“你体内的毒,只能压制,不能根除,咱们家里总要有个人出去替你找法子。”
“哥……”
陆千城摆了摆手叫她别说话,抬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跟着父亲,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能有个照应。哥哥替不了你,但到底还是能帮你寻一寻法子的,你也总不能带着那样一个隐患生活一辈子不是?”
他放开她,指尖揩了揩他微红的眼角:“好了,在家里乖乖听话,别惹爹娘生气,要么我也救不了你了。万事也多长个心眼,别总是当个不求回报的烂好人,谁苦谁知道。”
陆千凉点头,撇嘴道:“我可小气得很呢。”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抖啊抖抖出了三块拇指大的碎银子,拿出一块塞到陆千城的手里,咬了咬牙又塞了一块:“呐,自己买点好吃的,娘做的糖醋排骨我就替你吃了,早点儿回来啊。”
“小鬼头。”陆千城直笑,银子只留了一块,又将剩下的替她塞回包里:“爹给我的银子够我吃十年的了,你的就自己留着吧。喏,我留一块。”
陆千凉撇嘴:“爹又偏心!我找他要钱去。”
陆千城哈哈大笑,背着身子摇了摇手,再不回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密林苍翠,郁郁葱葱。林外是苍茫的凡世与看不破八苦的人儿,林内是昏暗的迷障与深不可测的危险。林外的人向往着林内人的自由和安逸,林内的人向往着林外人的繁华与风光。
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直到陆千城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青石长街上,陆千凉方才无奈的耸耸肩,转身回庄。阳光铺撒在碎石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沈季平立在树下,浅青色发带与发梢平齐,温润的眉眼恍似传说之中的画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