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水只牵来了一匹马,陆千凉纵使是不愿,也只能与沈言璟共乘一骑。
二人一路策马狂奔,竟跑到了当初沈言璟带她触摸月亮的断崖处。山上积雪尚未消融,冷飕飕的叫人直打哆嗦。陆千凉披着沈言璟的外袍,牙关打颤道:“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沈言锦于崖前盘膝而坐,望着苍茫的白雪被风吹起落下万丈悬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过来陪我坐一坐。”
陆千凉听话的坐了过去,沈言璟身子向后一仰,双脚悬空在崖下,上身仰躺在白雪上望着崖边那棵早已落净了树叶的老树,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曾带你在此处摸过月亮?”
“摘星捉月的障眼法么?当然记得。”陆千凉道。
沈言璟闻言,突然笑道:“如果我告诉你,并不是障眼法呢?你触到的是真正的月亮,那是你我都不能理解的玄之又玄的道家阴阳术。喻姐姐在时,我能摘星捉月触摸星辰。喻姐姐走了,我便再也做不到了。”
此时的陆千凉说不震惊是假的,她曾以为那不过是沈言璟用视觉的假象制造出来的小小把戏,而今才知,她竟真的离日月如此之近。陆千凉直到今日都不愿相信喻姑息真的去了,她宁愿相信,那拼尽了所有力量的一箭不过是金蝉脱壳的障眼只法,她只是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京城,或许在不知名的山脉或是边陲的小城之中,她依旧身着一身白蓝色绒锦袍,雪白的长发自由垂散而下,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温柔的说,小言璟,你要好好的哦。
她微微眯眼,蜷在沈言璟的怀里假作生气道:“触景生情缅怀你的旧情人么?”
“不,她只是我的姐姐而已。”沈言璟道:“我的母妃对她曾有施饭之恩,说来,喻姐姐乃是先朝帝的国师,我不该唤她姐姐。可我二人一起长大,虽不是经常见面,却熟的不能再熟。每位国师成年的时候,都可以祝福一位皇子长命百岁,一世平安。而喻姐姐,祝福先帝在位之年四海升平不着兵戈。嘱咐我一世不登大宝,却能寿终正寝,一世无忧。”
沈言璟道:“曾有几年,我一度意味喻姐姐的祝福没什么效果。甚至痛苦多过于如意之事。可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又有几人完全逃得掉呢?你我都是这凡尘俗世之中的俗人,逃不开生老病死的桎梏,更逃不过喜怒哀乐的折磨。可总有一些俗人,俗的与我们不太一样。”
他伸手入怀中,掏出那少了蓝宝石的银制护额。曾经陆千凉未曾仔细看过那护额,此时被他执在手上,才真正看清护额的形状。
那护额并不是完全规整的,也并不是只嵌有一颗宝石。沈言璟伸手,一颗颗的点过剩余的六颗宝石道:“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摇光……”手指最后落在缺了一块蓝宝石的凹槽处,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说不清是哭是笑,轻声念道:“开阳。”
陆千凉不懂诸天星象,更不懂这对应着北斗七星形状排列的护额到底有何含义。沈言璟语声轻缓,嗓音颇低:“开阳星乃是名星,主宰命格。开阳落,则生机无。这枚七星护额喻氏一脉相传,乃是世代离阳国师的所有物。纵使是喻姐姐身死,也万不能叫这护额埋没掉。灵物自寻灵主,离阳的九龙塔里,迟早还会有新的国师入住的。”
沈言璟一只手臂撑着地面直起身子,替她拍掉了发后沾着的雪道:“这次委屈你了,一边操心着走尸一边还要关心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么?”
陆千凉翻了个白眼儿给他:“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沈季平这一次害你害我不浅,我总得想个办法将这一切都还回去。老鼠不发威,他还当我是病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