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叫人意外的是,吴道子并未攻向二人,而是一拳捣向了身后。拳头着肉的声音传来,墨青色的道袍上,点点血迹如梅花般氤氲开来,灼人双眼。
“贼子小儿!”吴道子怒作狮子吼,雄浑的内力将二人生生震出去几步远。
“得手了。”高九歌低声道,纤薄殷红宛若点朱的薄唇突然绽出一抹笑,宛若刀头舔血的般若妖异惊艳。
但见吴道子墨青色的前襟上一点剑尖儿透过胸腹而出,已经搅碎了他胸口处的血肉。陆千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是什么突然捏住了她的心肝,要将之生生捏住一般。
周围的空气都像被抽干了,她举目四望,沈言璟在哪……
“砰……”
吴道子并未拔剑,只是侧过身子再出一掌。一只修长骨节修长莹白的手顺势迎了上去,与吴道子对了一掌。吴道子一口鲜血喷出,蓦地向地下坠去。那人一身黑衫自背后瞬间爆开,身子倒飞出去,撞断了数根粗重的树枝。
陆千凉双眼蓦地瞪大。
蜉蝣逆旅,仅有几日的生命,渺如这苍茫人世中的沧海一粟。秋蝉沉寂十三年,只为一日破土而出,声音嘹亮。枯叶之蝶于深秋中被雨水打湿翅膀,纵使飞不动,也决不允许自己丑陋的死去。而沈言璟啊,那样骄矜倨傲的人,就这样带着满身的血污坠地,就宛如深秋之中再也飞不起来的枯叶之蝶。
似是有什么噎在喉咙处,堵在胸口中。想要哭,又哭不出。此时单薄的眼泪已经毫无用处了,陆千凉飞掠而去,双脚踏风般向那道身子冲去,终还是在他落地的前一刻将之接在怀中。
爱要有多沉重?昔日她纵身一跃,同他一起落入万丈深渊。而今日,他便要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还给她。
陆千凉指尖颤抖的按上他的脉腕,一拳一掌,已经震得他体内经脉碎裂了七成。若不是他以半数的内力护住心脉,怕是此刻躺在她怀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言璟?”陆千凉轻声唤他,以袖口粗鲁的抹去他颊上的血污,磅礴的内力滚滚涌入到他的身体里,却如水滴落入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单薄的身子本就纤瘦,昔年旧伤终年未愈,是以常年手掌冰冷。而此时,他双手更是冷得像冰。盛夏六月,陆千凉却如坠冰窖。
她从未这样慌张过,穆王乱军压境之时不曾,堕入万丈深渊之时不曾,而今,她却真的怕了。有一种情绪叫做恐惧,在你知道这世间有人一心一意的爱你时,它便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中销声匿迹。而在那个人不在时,它便会嚣张的出现,张牙舞爪的占据你内心大部分的位置,压抑的人险些透不过起来。
恐惧一定是这世间顶顶磨人的东西,它能将一个无所畏惧的存在伤害的体无完肤,然后再粗鲁的扯掉她所有的保护。
而今,一直保护着她的沈言璟不在了,她便只能自己走下去了。前世今生,他无声的保护着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护的很好很好。而今他倒下了,她便也得去保护他,将他保护的很好很好,不叫她受到一点点的雨打风吹。
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失去了,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