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又是一年秋猎。
沈言璟在位摄政两年,位高权重,沈季平坐拥京城御林军兵权,亦是与其分庭抗礼。二人政见不合,长久下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今的秋猎,前朝元老已经很少在张弓狩猎了,索性将猎场全都让给小辈。猎场里的猎物呆滞无趣,猎来也没什么趣味,陆千凉都懒得去看。
许是秋日慵懒,她窝在席位前不愿动弹,瞧了一阵靡靡之声不觉有趣。今日她饮了不少酒,此时晕乎乎的,双颊上都腾起了两团红云。
“不舒服?”沈季平捏了捏她的手:“要么我先差人送你回府?散席想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回去先歇一歇。”
陆千凉摇了摇头:“多喝了几杯而已,我出去吹吹风醒醒酒,你不用管我。”
沈季平点头。
盘龙山上灼灼桃花已谢,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鲜桃,也无人去拾。她吹了阵风,顺便吃了颗桃,寻了一颗茂盛些的树木双手一撑攀了上去,摆正了姿势阖上了眼。
山间的风都带着桃子的香甜,香风堪飘十里。她身上酒香尚浓,神思却渐渐清晰了起来。她平躺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穹,心中突然宁静。
远方,有脚步声传来。她微微偏了偏头,便见沈言璟拎着酒壶走入桃林,倚着一棵临水的桃树坐下,眼底也已有了些许赤色。
两年来二人已经很少联系了,沈言璟不过府,她也不出府。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在街上遥遥一望,她临街挑着胭脂,他脚步匆匆。就算是在人群中望上一眼,也很快地转过目光,只作不见。
很多时候,陆千凉会想,三人在一起学剑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自己做下的一段旖梦。其实没什么折剑山庄,也没什么同门之情。她只是一个从重重深山之中走出来的少女剑客,沈季平不过是路过玉华山下的少年公子,而沈言璟,也不过是沉浮在朝堂之中心机算尽不得救赎的权臣。
三人本不相识,没有晕倒在迷失丛林里的小公子,也没有青衣仗剑的儒雅少年。浮生长流之中,刁蛮的少女伏在兄长的背上,高高撑着的油纸伞挡住了眉眼。哥哥背着她一路上山,像是走过了一世的浮生……
“王爷,车骑将军府上的少公子拔得头筹,此时已经候在席上了。”京水道。
沈言璟一条腿向内盘起,一条腿支着,小臂搭在膝盖上:“把礼单拿给陛下看赏吧,车骑将军官衔不高,国库里那柄十方剑不错。”
京水点头退下,将小臂上搭着的披风挂在树杈上,转身退下。
他壶中的酒是桃花酿,十年方出窖,出窖香飘十里。既然沈言璟没发现她,陆千凉也不愿去碍他的眼,索性放缓了呼吸打算小睡一会儿。
一阵风拂过,吹起她的额发,她突然有些冷。陆千凉缩了缩肩膀,一件披风蓦地被人隔空丢了过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披风的边沿是银线绣着的卷云纹,正中银色团龙狰狞,似是能透出披风吞人害命一般。她望向沈言璟,便见他依旧执着酒壶默默饮酒,好似丢披风的不是他一般。
既然都丢了过来,陆千凉也不好在丢回去,索性受了。也是,沈言璟向来敏感多疑,林中多了一个人,他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