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能让沈言璟在乎的人不多,可每一个人他都是真心地希望他好。便如朝瑰,只有交给陆千城他才安心。便如幼帝沈衡,只有替他除去了身边的奸佞,看着他有了自保的能力,能够独当一面,才能安心的放手。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银盘上,砸的噼啪有声。陆千城微微偏过头,仰头望着苍穹上明灭的北斗七星,无声叹息。谁都知晓彼此的心意,却谁都不说。一个宁愿远嫁到穷山恶水的匈奴,一个将心爱的姑娘亲手送上殊途。
她哭的无声,这姑娘,每次都是这样,眼泪是默默地流,苦水也默默地咽,从不愿去麻烦他人。每次都是等到泪水干涸了,才抬起头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她这样的人啊,怎能不让人心疼。
好一阵,等到火光一堆堆的灭了下去,烤羊肉的香味渐渐散去,朝瑰公主放下手上端着的盘子,衣袖抹了把脸起身向陆千城行了一个福身礼:“多谢卫将军的招待,我吃好了。”言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营帐,合上了坠帘。
陆千凉未动。
火堆一个个的熄灭,众士兵钻入帐中睡觉,丢下一个个被削秃了的羊骨。直到二人面前的火堆也熄灭了下去,月光遍洒大地,陆千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拄着长剑起身。
“你就没有话要去说么?”陆千凉问。
夜色之下,陆千城的背影挺拔,宛若拂世之剑。战靴踏在草地上,那草叶被压弯后又弹起,在这夜晚开成一束束致命的罂粟。
他依旧前行,没有答话的意思。陆千凉猛地起身,大声喝道:“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去抢!抢不来杀了也好!陆千城,你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你的骨气呢!”
“阿凉,该睡了!”他道。
陆千凉心底不知从何处窜上来一股无明业火,她怒气冲冲的冲到陆千城的面前,拎着他的领子指了一地的羊骨:“一个姑娘都把嫁妆拿出来了,她什么意思,你不懂?你还是不敢承认?哥,你明明喜欢朝瑰,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难道你要等着人家姑娘先来对你说么!”
陆千城挥掉她的手:“说了有什么用!千凉,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她是公主,就算是两情相悦,我等带她走么!我能带着她过一世颠沛流离的生活么?被朝廷追杀,悔婚匈奴惹来战火,自己却独活。千凉,我以为你比我更能明白这世间的残酷。父母兄弟们的大仇未报,我还未曾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我怎么能这样懦弱的抛弃一切,带她浪迹天涯?我不可以的。”
“更何况,她是公主,又怎能过的惯那样的生活……”陆千城仰起头,嘴唇微微颤抖:“我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