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溢城之事,以臣看来,到也不能说是宁王杞人忧天。离阳王朝风雨飘摇,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虽说尚有能力经受一场战役,却断没有精力受得住第二场。陛下可有离阳地图,借臣一观?”小皇帝喜不自胜,立时让随侍的太监去取图纸。
一个没看住,沈言璟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嘚啵出去了,真是脑袋被门挤了,脑袋被驴踢了,脑袋被菜板砸了。
她气鼓鼓的抱着茶盏瞪着二人,也挪过去看地图。臣子议政内眷是断不能随意听取干预的,好在在场的二人都不怪罪她,还给她挪了半个身位的位置。
沈言璟指着沙溢城的位置,手指却向下滑了滑,分析道:“陛下且看,若是无终大肆举兵离阳,定会在玉喉关外开战。玉喉关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终直消佯攻,将离阳军困于城内,不消半月待到城内粮草消耗殆尽,便可徒手拿空城。”
小皇帝点点头,秀气的眉头皱起,隐在明黄色龙袍衣袖下的手微微攥起,砸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若不是皇叔,朕还未想到这一层关系。”
陆千凉嘴角抽搐着望向沈言璟,又扫了一眼地图。若说如今形势,沈言璟想的还是过于乐观了些,无终版图窄而长,几乎是包住了小半的离阳王朝西北边境,可以肯定的是,无终若是真的将主意打在了离阳王朝的版图上,也断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的几欲沙溢城一座寸草不生的小城。
怕就怕的是,他们想要得到的,乃是山西九坐城池。这一片地理区域善于小麦的种植,更是离阳王朝有名的鱼米之乡,一旦被无终攻下了这九座城池,就相当于是离阳王朝敞开了国门,迎接敌人的枪林弹雨!
陆千凉咬着唇,便见沈言璟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在小皇帝醒过神儿来之前又指向了匈奴的方向:“陛下且看此处,匈奴与我朝的关系一直是忽冷忽热,这一次嫁朝瑰去和亲……”他顿了顿,语声颇为无奈:“公主殿下自然也不会习惯匈奴的生活和民风,一旦无终开战,想匈奴也不会旁观,一旦两面呈夹击之势攻近离阳王朝,则我离阳危矣。”
“我离阳王朝现在的国力,着实没有能力同时应战两国。皇叔觉得,有没有可能修好一方?”小皇帝问道。
沈言璟难得和蔼的笑了笑:“陛下能有此想法是很好,不过修好一事,不是和亲就是割地赔款,陛下年纪尚轻,膝下没有子嗣,宫中也已经没有待嫁的公主和郡主。”沈言璟手指敲了敲地图,眼角微微一垂:“不过陛下若是考虑着纳两个胡姬美人为妃,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敢开当朝皇帝玩笑的,陆千凉敢保证,只沈言璟一人。将作死做出新高度的,陆千凉保证,也只沈言璟一人。她抱着茶盏站在一旁看,听沈言璟头头是道的分析,大概也能想到,他是怎么辅佐小皇帝,数年来一步步苦心经营,在手下并无实权的情况下,守住离阳的土地,笼络自己的人心的了。
他说给小皇帝的,昏暗之中总是带着那么一丝明亮,给人一种饶是艰难险阻也不至于并无可能的感觉。而他口中的明亮,也总是蕴藏着一丝昏暗的,就像是这离阳王朝,再大的庞然大物,至高无上的皇权,在周边弹丸小国的一口口蚕食下,也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具名存实亡的枯骨,而在岁月的风化下,沦为一盘散沙。
他教出来的人,自然像他,不论是眼神还是行为,不论是举止还是动作,都有着他的影子。看到他和小皇帝,陆千凉或许便能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儿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整天蹬着两条小短腿儿跟在沈言璟的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乱跑,饶是艰难,却不会摔倒。饶是受伤,却不会哭泣。在他身边成长的人,自带防御的铠甲,与抵抗这世间诸多不公的能力。并不是因为会有多坚强,而是因为,他早已为其撑起了一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