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凉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呵呵两声干笑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大概没有好男风的,不过今儿你既然问到我了,我自然要帮你留意着些。”
高九歌双手环抱,笑意俨然:“那你记得寻个好些的人家。”
漫灌的风雪吹入领口,冷得人一个哆嗦。陆千凉伸手将领口扣的紧了些,缩了缩脖子。这样冷的天,不遮不避的跪上一夜,可不是说笑着玩的。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高九歌而起,还得是高九歌去解才合衬。
陆千凉瞧了一眼抱着衣裳盘桓在沈言璟马车下的萃雪,这可是两条人命的事儿。且不说京水如何如何,光是吹吹风,就足够萃雪这在京城之中没吃过什么苦的姑娘喝一壶的了。
烛火如豆,透过窗子映在雪地之上,只透出一个浅薄的影子。沈言璟的脾气陆千凉是知道的,他若是决定了什么事,先皇后活过来都没有用。可若是有个台阶下,这便另当别论了。
她活了两世,二十余年,还从未求过谁。陆千凉摸了摸鼻子,心中安慰自己,就当是做好事,做好事不留名。
“京水向来知礼,不会随意忤逆沈言璟的意愿,今日也不只是怎么了……”
“你想给他求情?”高九歌眼角斜瞄着陆千凉的脸色,少顷,叹了口气出来:“诚然,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尽然齐王妃都亲自纡尊降贵前来求情了,我也不好不给面子。”
陆千凉从不知道自己的面子也可以这么大,一句话能说得动向来得理不饶人的九黎少主,倒也是一项奇观了。二人并着肩往回走,高九歌走在他前方偏东一些的位置,身形恰恰可以挡住呼啸的西北风。
狐裘的绒毛上拂上了些细碎的雪粒,望过去亮晶晶的,颇为惹眼。那狐裘倒也是好料子,黄牙老兵常年戍边,偶尔闲下来也猎了些沙狐补贴家用。借着沈言璟的光,猎来的好皮毛,老兵也留给了她两张,穿在身上倒也暖和。
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嘎吱直响,她的小腹隆起,又披着厚重的狐裘,想要看清脚下的路也不容易。凉凉月色下,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高九歌不解的回了回头,见她没什么不对劲,便道:“你这齐王妃做的倒也安稳,折剑山庄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武林世家,你就没想过要光复家业?”
遇人不淑一直是格在心头上的一根倒刺,以至于时至如今,偶尔午夜梦回,陆千凉还能忆起那把焚尽玉华山脉折剑山庄的一场大火,和烈火之中焚化为灰烬的亲人骸骨。
那些随风飘散的遗尘,这些年来是否也在天上看着她?看着她识人不明?
锦绣华章少年时,已是隔世经年梦。谁少年不曾梦过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生活?谁少年不曾想过白衣飒踏,快意恩仇的日子?只是这些年来的京城生活,早已经驻空了她的骨子,让她习惯了安逸,不想再过颠沛流离,将性命系在运气上的生活了。
说到底,她现在有了沈言璟,有了孩子,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早已不复一往无前的决心。
陆千凉拎了拎衣袖,拂了拂自己这双柔夷细手,摇了摇头:“诚然,京城中尔虞我诈的生活并不适合我这样的人生存,过惯了快意恩仇日子的人,穿惯了短打,握惯了长剑,便总觉得这广袖绫罗碍眼。可若是有了那么一个珍视的人,其他便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