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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晷渐渐西斜,房间中未燃灯,安静的闻针可落。
沈言璟依旧保持着杜月娘离去时的姿势,正襟危坐在茶桌旁的手扶椅上,静默无声。
春风未能吹绿金陵城的大地,却先一步吹开了房间的窗子。萧瑟的冷风打在脊背上,沈言璟犹似不觉,任由春露吹湿了长衫。
他确实听到了陆千凉的那些话。
很多话,她说的并没有错。他以自以为的爱来捆绑她,以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很多,可陆千凉呢?用以回报他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两根手筋,一根腿骨,这是一生都难以愈合的旧伤。她能强颜欢笑的说自己不在乎这些伤痛,可那些伤痕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无论如何都抹不平抚不去的。
就好比说,她每逢冬日便会隐隐作痛的右腿,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亏欠。
她说她不在乎,同他在一处的时候也从不提起,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瞧?二人这才分开几日?这些陈年旧事便被她拿出来翻旧账了?
沈言璟突然觉得烦躁的很。
他端起茶盏,盏中的茶水早已冰冷泛黄,漂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叶片舒展,早已经不再新鲜。
这冷透的茶水就好比凡尘俗世之间的爱情,过了保鲜期的甜蜜,剩下的就只剩下苦涩。这变质的爱情,在单方面的付出与坚持之下,又能维持多少的时日?
与其如此,还不如尽早放手,为人为己都好……
沈言璟弯下腰,冰冷的手掌顺着领口伸进里衣中,轻轻地抚摸着心口上的那一道伤疤。
那剑伤极细极窄,带着轻微的凸起,蜿蜒扭曲的像是一只丑陋的蚯蚓。她握剑的手倒是稳,两次出剑伤口叠在一处,就好像是只有一道疤似的。那创口不足一指长,可两次都险些带走了他的性命。
可能真正疼痛的并不是心,而是伤口吧。如果他的手指够冷,是否便能将创口冰封?
“王爷……”
窗子被人从外部推开,京水双手一撑窗棂跃进房内,搀扶着沈言璟急切道:“王爷先上床休息,京水去请太医。”
“不必。”沈言璟嘴唇苍白,好几息的时间才缓过神而来,恢复到往昔一成不变的沉稳:“备车,咱们连夜回京。”
京水怔了怔,王爷的身子不舒服,这金陵城的庸医定然是治不得王爷的千金贵体的,他一来一回还要拖这个半死不活的老骨头,定然比二人此时返京来得慢。
王爷果然睿智。
是以,京水话不多说,直接攀着窗子再一次的跃了出去备马了。
沈言璟先是沉默,半晌复又苦笑。连跟随了他这么多年的京水都不能完全懂得他的心意,他又如何能苛责的要求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