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她这银子花的不冤,头磕的也不冤,离了寺下了山走出老远,小竹隐睡了一觉又醒过来却是挥着小胳膊咯咯地笑,涂了陆千城满脸的口水。
舅舅喜孩子,古来便是如此。陆千凉倒也乐得清闲,映着落日的霞光走走停停,放心的很。
“这大和尚佛串倒是灵验,就是碎嘴的很,咱们上山的时候没在寺门口看到臭鸡蛋当真是难得的很。”陆千凉咬着狗尾巴草望天,朝着竹隐伸了伸手。
竹隐大眼珠转了转,果断抱住自家舅舅的手臂不动了。陆千凉碎了一颗慈母心,压低着声音念叨:“忘恩负义的小家伙,你以后跟着他过吧。”
“那敢情好,我倒喜欢,日后还能跟朝瑰的孩子做个伴。”陆千城笑吟吟的掂了掂瓜娃子,唤着陆千凉将马牵走,突然问道:“你为何不信佛?”
陆千凉答:“佛不渡人,我只信我自己。”
陆千城又道:“佛不渡人,你为何求佛?相信自己,刚刚大师直言,你又为何失态?千凉,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害你的人,也正是如此,这些话我才会对你说。”
古道西风瘦马,枯藤老树昏鸦,落霞给人渡上一层金,就像是佛祖金身,亮眼神圣。
伴着脚步声,陆千城抱紧了怀中的孩儿,如是道:“很多时候,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我不能说你做的便是错的,沈言璟做的便是对的。只是那个死去的人就像是不存在的佛祖,他留在你的心中,你便不由自主的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身。仔细想想,那层金身或许脆弱的一剥便落。”
“哥哥,咱们该回家了,你别说了。”陆千凉吐掉口中的苦草,一马当先的走在前方。
陆千凉从来都知自己的妹子执拗,父亲也曾说,千凉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他却想试一试,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千凉所执拗的东西,恰恰是他觉得并没有必要的东西。
以陆千凉的脾气,别人同她说这事她定是要恼的,可他却不然。
他是陆千凉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长兄如父,他有责任,也有必要帮助她过好这一生。就算他的帮助有可能是九牛一毛,可也总好过让她自己去磕碰,自己慢慢的领悟。
很多事情,等到真的想通了,怕是也晚了啊。
陆千凉不愿听,陆千城却强迫她听:“若是高九歌没有因你而死,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纪念他么?”
陆千凉依旧嘴硬:“怎么不会?我你还不清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昔年高九歌救过我二人的性命,若是不报,良心能安?而今高九歌……高九歌因我而死,我便是要纪念他的。”
“那沈言璟呢?”陆千城问。
这个名字,已经半月有余不曾听过了。
朝瑰自幼与皇叔亲近,她初到兄长处时,朝瑰还缠着她问过皇叔的近况。
沈言璟自然过得不好,他空占着一个亲王的头衔,说来已是阶下之囚,苟且偷生罢了。然而这些她自然不能与朝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