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记得。”她声音有些哑,却还是出声说道。
“不,王妃早已经不记得了,可是京水却记得。那一夜王爷回了仁寿宫,黑袍上全都是血,他坐在浴桶之中以匕首比划着自己的手臂,问我割在什么地方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又容易被人发现。”京水声音亦是沉闷,像是穿过了无数晦暗的岁月,娓娓道来,深入人心。
自二人不欢而散,陆千凉几乎是拒绝听到一切有关于沈言璟的消息。可真的听到有人说起他,又忍不住的去听一听。
她总是安慰自己,那是因为自己耳聪目明,想不听到也难。可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说的清楚。
京水未睁眼,陆千凉也未出声。似乎时光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氤氲的雾气之中,沈言璟长发垂散,微微眯着眼望着自己的手臂和匕首不知如何下刀。
刀剑割出来的伤口与匕首割出来的伤口不同,别人割出来的伤口与自己割出来的伤口亦是不同。他看过尸体身上的伤口,大概记得形状,披衣起身后挽了挽衣袖,将干净的布巾咬在口中,一刀划了下去。
“王爷划了一道,自觉这伤口不像是濒死之人困兽犹斗时划出的伤口,便又补给自己一刀。那要留多少的血你自己清楚,血水将整个浴桶都染红,王爷又不曾唤太医,只是匆匆的敷了些金疮药。伤口浇热茶,受伤再受杖。王爷先前便受了你一剑,这次伤上加伤,足有半年时间才养回了些元气。”
京水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掌心的嫩肉之中,隐约间现了血色:“因为王妃从来不关心王爷,所以王妃从来不知王爷过得有多苦,伤的有多重。”
“我没有……”
“如何没有?王妃曾经最在意的人是沈季平,而今在乎的是高九歌,如何敢说真的在乎过王爷?”
“您对王爷的感情,只是感激,您能付出生命,却不曾付出真心,不曾付出信任。高九歌说的一句话您会信,可是王爷呢?就算是说了十次,百次,您也从来不信!”
“您只是有恃无恐罢了,您知道王爷一直在乎您,不论是十年前的折剑山庄,还是十年后的齐王府。您知道您就算是做得再过分,王爷也只会念着您的好,只会记着对您的欢喜。所以您从来有恃无恐,从来不曾在意过在您难过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难过。”
向来不善言辞的侍卫,跟在沈言璟的身边数年,从未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就算是被冤枉被误解,也从未解释过一句。可今日,他却为了自己的主子,说出了这一辈子都不曾说过的祈求般的话。
那一年,沈言璟当着皇后的面,说出了“内宠并后,外宠儿政。婢子配嫡,乱其本也”的话,面对着将自己照顾长大的长嫂,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看着自己拼死保护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的诱骗之下不知珍重,又是怎样的感觉?
陆千凉拼命地摇头,想要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脑袋。
她一直不敢承认,陆千城说的没有错,她就是在避重就轻的假意忘却沈言璟对自己的好,这样才会让自己不那么自责,才会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