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纱幕后那人烟波似是也望向了这个方向,隐在锡箔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可那目光确确实实是落在她的脸上的。
他认出她了。
百花楼第二层只有四间软阁,左上阁是历任楼主圈划之地,而今是冷百川占据着。右上阁被赌玉师青砚所占据,中间的两间今日无人,所以二楼并不互通。
陆千凉不了解情况,没头苍蝇的乱冲了过去。见两间软阁之间是被堵死的,硬生生装了两下硬是没撞开那门板。
冷百川一路跟上来,很是想不通缘何陆千凉看了一眼青砚便和发了疯一般非要冲过去,只好跟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千小姐请先别着急,来人,快快把隔扇打开!”
陆千凉情急之下已然听不见冷百川的话了,大力挥开他钳制着自己的手臂,双手一撑栅栏翻身跃下了一楼,推开那些或是错愕或是惊疑的人群,头也不回的跑向相对的那间软阁。
一眼望得见尽头的方寸之地,却像是这世间最长最远的距离,他与她之间,隔着的是生与死的天崭。
喧嚣的人群目光尽数放在场上拍出的第一块玉石原石来,有人大声出价,有人品头论足,有人摇头叹息,却无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被推开的人破口大骂,前方的人又涌了上来,踟躇前行的陆千凉,就像是飘摇在无边汪洋之中的一棵水草。软弱无助,寻不到远方和彼岸……
就在她急的险些哭出来的时候,台上由内力加持着讲话的少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众人错愕的望向台上,就在这时,两队侍卫突然冲进场中破开人群,在两间暖阁中间的扶梯前开出了一条路来。
一群侍女面色无措的小跑着涌上来,冷百川被一群人拱卫在中间,大步走到她身侧:“千小姐这是怎么了?”
“多谢冷楼主!”陆千凉匆匆道了声些,一路小跑着爬上楼梯,将那群人尽数甩在了身后。
她大力推开软厢的木门,绕过绘着王孙游春图的屏风,隔着瑞兽香炉吐出的袅袅烟波,终于望到了那个人。
整个右上阁的摆置简约规整,随处可见珍玩玉器,宝石刻刀。软阁中无凳椅亦无侍女,就只有一张矮桌一张席子。
那一道身影背对着屏风而坐,单手支颐拄在茶桌上,微带着薄茧的手指指尖轻轻叩打在桌面上,饶有兴味的望着楼下琉璃罩中罩着的那一块玉石原石。
锡箔面具勾勒出精妙的侧脸,与记忆中的人十之八九的相似。恍惚间又是那些年的夏日,他攀上墙头逆光坐在院墙上,倚靠着院中古木的长枝,吹上一曲叶笛……
时至今日,陆千凉才算是真正明了古人诗句之中的那一言“近乡情更怯”究竟是怎样的滋味。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冲破了生死的桎梏重新站在她的眼前,她却不敢上前认他。
这世间世事悲凉至斯,何解何解?
片刻的驻足,冷百川已经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见陆千凉失魂落魄的模样,先是微微一皱眉头显示出心中的不悦,随即调整好神情走上前来,笑着介绍道:“千小姐,这是来自越城的青砚兄,也是此次前来观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