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也只是想让沈言璟对她低一次头。
可沈言璟从来不肯低头,不管是对先帝,还是对他。就像是这世间万般的美好都不入他的心一般,就只有陆千凉和竹隐,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皇姐,他自己,和这离阳王朝的万顷江山,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小皇帝故意走得很慢,言称想要看看这江南的风土人情,心中却想要看看沈言璟在他面前还能逞多久的强。这样冷的天儿,连厚重的狐裘都能打透,他衣裳单薄,身子又不好,迟早会向他低头。
“江南水土丰润,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沈言璟伸手指了远处的一座青山:“山上有一座夫子庙,颇为有趣,走过了夫子庙后山又有竹林,风景不错,陛下有空可以去瞧瞧。”
他的手冻得有些红,往昔他身子好的时候,断然不会让自己这般狼狈。
而今,就连小皇帝都看得出,沈言璟的身子早不如前些年了。这半世漂萍,对人的磨刻,不只是内心,还有身体。
这世间石头会风化,绳锯木会断,水滴石会穿,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
“朕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今日看过了皇叔,明日便会启程返京。”小皇帝道。
“不多留几日么?”沈言璟抬步上前,却未走在小皇帝的身前:“也是,冬日的江南没什么有趣的地方,若是夏日还好,这西湖有接天莲叶前倾,清照流光万里,冬日终归萧索了些。”
“皇叔也未来过夏日的江南,怎知这儿的风景好?”
沈言璟袖着手,望着早已经结了冰的西湖,断桥上风雪飒飒,迷乱人眼。
突然刮起的大风扬起他的发刮到身前,黑袍的广袖亦被扬起。花楼上绣着牡丹的小姐依依不舍的关上窗子,挡住了风雪,也挡住了二人的身影。
“是千凉说给我的。她的眼睛总是能看到不少美妙的东西,那都是我所看不到的。”沈言璟望着天幕:“就像是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呢?每年都会有,每年也都是一个样,可她总是能看出些不一样来。说到底,那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个有趣的人吧。”
他的话,无端给人一种颓靡的感觉。
就像是那些年轻的岁月,早已经远离他而去了一般。就只有陆千凉,永远鲜活在他的岁月之中,还是原本的模样。
“陛下明年再来吧,若是可以的话,可以在这儿……”沈言璟手指一划,指尖指向了帝京长安的方向:“可以在这里修一条河直通帝京,这样陛下想再来江南便容易了。”
“你以为朕是那些酒池肉林的昏君不成?”小皇帝刚一开口,却蓦地止住了声音。
从江南通往京城,这里本就有水路河流,若是直接打通了运河,岂不是可以南水北调,灌溉北方的庄稼?
不止如此,南方一年两季的稻米粮食,还可以通过这一条水路运往帝京,解北方人无粮可吃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