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2)

现在,他心中的想法仍旧没有改变,却多了两分沉重。

李大勇再怎么不好,也是三毛的父亲,他死了,三毛会伤心。

而吴兰,那是三毛心心念念放在心中珍藏的妈妈,是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的妈妈。

她也死了,一下子痛失两个至亲,三毛能承受的住吗?

实际上三毛承受住了,他比小银鱼想的要坚强许多,听到李大勇死亡的消息后只是身体一颤,垂着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才轻声的道,“我知道了。”

声音平静,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

直到他听到自己的妈妈也去世了之后,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巨大的波动,眼睫颤动,嘴唇发抖,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了手背上,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挠动。

“三毛。”小银鱼蹲在了他的脚下,仰头看着哭的一脸悲伤的孩子,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睛,被那滚烫的泪水刺了一下,缩着手指绕到他的背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还有我。”

所以不要难过。

听懂了他话外之音的三毛顿了一下,继而眼泪落的更凶了,他泪眼婆娑的看了身前的小银鱼一眼,像是被劝动,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我想去看看爸爸。”

杜若想到李大勇的惨状,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吧。”毕竟那画面太过少儿不宜,万一他受惊过度,她还能及时施救。

但三毛却拒绝了,“我想一个人去,可以吗?”

虽然是祈求的语气,但是杜若却听出了里面的坚定和拒绝,她迟疑了一会,点了下头,“好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这小院本就不大,她们在的厢房和正房隔着也不远,真出了事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所以杜若并没有太过勉强。

三毛冲着弯了弯腰,然后慢慢的朝着正屋走去。

小银鱼挪动脚步,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却又在想起了对方之前看他的眼神停住。

他捂着胸口,发现那里扑通扑通跳的飞快,透着一种莫名的不安。

“杜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三毛有些不太对劲?”湘水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杜若:“不是有些,是很不对劲。”

那孩子虽然表现的很伤心,但这种伤心看着更像是是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较内敛的祭奠,但是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才是。

“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们。”方才他看小银鱼的那一眼她也看见了,那眼神含着一种沉重的复杂,有不舍,有犹豫,有决绝,有解脱。

不知为何,让人有种莫名的不安。

“我去看看他。”听到她这么说,小银鱼顿时坐不住了,也不管之前心头涌出的那点异样,飞快的追了过去。

湘水来到杜若身边,看着他的身影进了正屋,然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知道三毛留下了他。

“三毛他........还能活几天?”

厢房里只有她们两个,轻柔的声音落在安静的空气里,分外清晰。

杜若偏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意外她的问题,都是千年的灵物,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最多三天。”

她道,“先不说鬼上身给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造成的伤害,吴兰借用三毛的身体施展如此威力的法术,就相当于在一座纸房子里面烧火,外面看着无事,里面已经是一片灰烬。”

“三毛之所以活着,应该是吴兰母爱发作,用仅剩的灵力和她的灵魂修补了三毛的躯体,让那些灰烬组成了框架,支撑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但灰烬毕竟是灰烬,只能顶一时,而不能用一世。一阵风吹过,他就散了。

湘水轻轻“嗯”了一声,面色微冷,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一双秋水剪瞳中映着淡淡的哀愁,顾盼间似有水光闪动,“杜姑娘,这三天我想留住这里,帮一下那个孩子。”

人之将死,怎么也要满足他的愿望,让他不留遗憾的走。

“我跟你一起吧。”杜若看了一眼湘水,在她苍白的脸色上停了一瞬,叹了口气,看着正房的方向说,“人多力量大,有事也好照应。”

如果不出意外,三毛是想让李大勇入土为安的。

那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李大勇给了他生命,又养大了他,哪怕不曾温柔相待,甚至还打死了他的母亲。但当事人既然已经死了,恩恩怨怨的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

他做好一个儿子该做的本分就行。

于是杜若给白龙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留在这里三天,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白龙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对,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让她放心,他会顾好店里。

挂断电话的时候,杜若隐约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道甜美的女声,还没等她仔细听,电话就挂了。

第54章 鹏之大

因为李大勇的死因不能为外人道, 所以关于他的下葬也办的悄无声息。

三毛先是请湘水将李大勇的尸体冷冻起来, 避免因为天热而导致的尸臭传了出去,然后自己去村子外面的一个荒土坡上找了一块空地,和小银鱼一起挖了个坑, 请杜若帮忙做了一副棺木,将李大勇埋了进去, 最后在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简单的刻着“李大勇之墓”五个字。

因为从未上过学, 所以这五个字是杜若现教他现学的,字迹歪歪扭扭很是稚嫩。

但三毛却很满足, 他跪在坟前,看着那五个字,目光平静, 透着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人生大事, 从此可以再无遗憾和亏欠。

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歪,像是力有不逮,斜斜的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小银鱼站在他身边, 抬手一栏, 将人扶住了。

“三毛, 你--”小银鱼张了张嘴,想问他有没有事,视线在触及他那张毫无血色泛着死气的面庞时哑了声, 喉咙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又涨又涩,于是一双手愈发用力的握着他瘦弱的胳膊,指尖泛白,青筋毕露。

他不是傻子,三毛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的身体在一日日衰败,死气一天比一天多,他曾经找过杜若和湘水,想要询问原因,却在对上她们沉静的带着了然和纵容的眸子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退缩了,打了退堂鼓,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问,那件可怕的不能承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切就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