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些粽子给爹爹。”
话落人已钻出厨屋,郁菀唯有抬声嘱咐句:“外头天热,帷帽戴上。”
临到门边的人应声停下,戴上郁菀那顶帷帽再才出门,为了不从某人院门前路过,特地绕过篱笆走溪边小路。
霍沉今早还没出竹坞,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料到如此热天他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葡萄椽下喝茶……
太阳煌煌,两只黄蝶也被照得金灿灿的,跘旋于绿油油的椽边,分外显眼,一如底下某人目光灼灼。
令约旦觉眼被晃了下,不知祸首,只飞快地撇回目光,直直越过篱笆小院。
低头走着,脚边亮溶溶一片,像是有另一颗太阳融在溪底,她盯上会儿,忽忽的有些眼花,正要抬头,手腕猛地被人攫住——
她一骇,回头看去,霍沉已经堵来眼前。
淡淡的茶香萦绕鼻端,她吁了口气,安心不少,但手腕始终被他拽着,她缓过神往外挣了下,没挣脱,反被他握得更紧。
她仰头瞪他,隔着层薄薄的帷纱,他的眉眼看起来不怎么凛冽。
还未等她开口,霍沉便率先发问:“你在生我的气?”
令约噎了噎,难道她气得还不明显吗?
她气呼呼往外抽手,网袋里沉甸甸的粽子摇摇晃晃好若荡着秋千,霍沉这才觉察似的,卸力松开她,追问句:“你气我什么?”
甚至像是迫不及待地在追问,令约被他搅得莫名其妙,心烦意燥偏过头:“气你就气你,还需问气甚么吗?”
帽檐宽绰,霍沉从上方看她有些费力,稍稍低了低头,透过纱幔看她,继续试探:“为了昨日的事?”
一句话正戳中她的心思,她抓紧粽袋,语调也紧绷着:“我前几日便生了你的气。”
霍沉沉默须臾,片刻后忽伸手探向她眼前的纱幔,一举撩开。
帷帽下的人惊讶瞪圆眼,似是问他这是做甚么。
“它遮着你,我看不清。”
他理直气壮,心底则隐隐受用地想,若不揭开,他又怎知她红了脸?
令约被他一通搅和,耳廓红得厉害,瞥过眼不看他,霍沉却久久盯着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陈述句:“我以为你在为昨日的事同我吃醋。”
耳边轰响声,令约忽地站不住脚,转身便走。
脚步极快,像是气急败坏,霍沉信步追上她,歪着头问:“为何要走?我说中了么?”
令约仍不看他,只提足了气:“你不必试我,你愿怎么想便怎么想罢。”
他就愿这么想。
霍沉意满,不再逼问,只静静盯着她侧脸。
帷帽帽檐恰挡去少女的眉眼,他压低头也只能瞧见她红扑扑的脸颊,以及紧紧抿着昭示着她不高兴的唇。
樱唇红润,霍沉的目光渐渐栖停于此,忽霍间心猿意马起来,盯得正起劲,她却抬手将纱幔放下。
“……”
视线隔断,朦胧一片,霍沉这才恋恋不舍撤回目光。
令约余光瞥见他转头,挫气撇了撇嘴,仍是一副恼巴巴的模样,满心不平地想:凭什么她怄着气,他在一旁窃喜?
……
一程路还未过半,时候倒像是耗去了半日,令约不由走快,眼见着要到蜻蜓湖,却听身后传来阵呼声。
黄鹂似的嗓音。
令约一愣,秀眉轻蹙,偏眼看向身旁的人,见他已经听声回头,暗暗地生出些恼躁,一时竟口不择言起来:“你那阿妧妹妹来了。”
说得哀怨,话还未落,便恨不得咬舌自裁。
霍沉一听,不觉惊喜回正了头,似笑非笑望着她:“哪里来的妹妹,按道理她要长我一辈。”
谁管长不长,人家一口一个“见渊哥哥”不假便是。
她想着,板了声:“既是长辈,你便等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见渊哥哥!”
封妧骑马而来,离二人已经极近,令约不愿逗留,径自往前走,霍沉却黏住她手腕不放,她嗔目瞪视,只觉这人今日冒失莽撞起来。
“松手。”
霍沉乖巧放开她,但说的话没道理:“你我同辈,她也是你长辈。”
“……”令约为这歪理哽住,然后便听马背上的少女高声问起他们。
“你们在做甚么?”
封妧瞪眼瞧着霍沉堪堪松开的手,难以置信地下了马,奔二人跟前去。
令约头一次近看她,小姑娘身段娇小,比她矮出半头,生着张圆脸,眼睛也圆溜溜的,煞是可人。
可是一想到她说个不停的场景,头就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