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幢简陋的居民楼,就建在路边店铺的上面。其实没有很高,只四五层的样子,但一旦真要跳下来,后果也不堪设想。
“谁都别拦我!让消防员滚开!”妇女大声叫喊着,可距离太远,地面上的人们都听不真切。
“消防员已经上去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别拿生命开玩笑啊!”人群里有人与她遥遥呼应道。
司机习以为常地瞅了两眼就果断按下了喇叭,可纵使喇叭按得再响,道路上早已高低起伏鸣成一片,毛虫一般的车队也没移动分毫。
“啧!”他喉间耸动,向外吐出一口痰,“最烦的就是这些人!又不真跳,还扰乱交通秩序,这么兴师动众的,最后还不是得被人当猴看!你说,何必呢?”
因为是司机的问话,杜彧虽然动了动唇角却并不准备作答。倒是陆寅柯满不在意地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照,一边放大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谁知道?但是人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要是消防员我也烦。”
杜彧怔了怔,扒着车把的手指无意间蜷在了一起,他略微僵硬地转过头,盯住陆寅柯的视线有些费解。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猛然低下头,背部震颤着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却强硬,“你这话跟问她怎么还不跳有什么区别?”
“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寅柯赶忙掏出包里的保温杯旋开瓶盖,“别激动别激动,喝口水,你还病着呢。要不过来躺会儿吧,正好开不了车你先稍微睡一下。”
“这是你的,我不能喝。”杜彧摇头示意他拿走,语气里却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困惑和恼怒,“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
陆寅柯讪讪地扭回瓶盖,“但我们确实什么都改变不了啊?你难道拿个喇叭在那儿喊上几句她就不想跳了?不可能的。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万一她就是觉得活着比死了累呢?难道救了她一切就能好起来吗?”
“但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杜彧紧张地观察着窗外的情形,有个身着橙黄亮色的消防员正吊着绳索悄悄从上往下攀去,“没有人在面对死亡时是决绝的,她如果真想跳下去就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矮楼,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时间,更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她哪是真想跳下去,她分明是想要人来帮她啊。可惜,换来的不过是一群更让人心灰意冷的旁观者罢了。”
“……你话里这群人不会有我吧?”陆寅柯听着他带刺的语句,蹙起了眉头,“对,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说到底她跟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养好你的病。”
杜彧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别人我管不了,你我还不能说说了?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一开始能摆出那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架势?为什么说得好像她这样做就是活该一样?”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可没有说她活该!我只是说,她该承担自己带来的后果。如果真跳下去了,不管死伤都是她的后果;被围观也是后果,上新闻也是后果。”他顿了顿,“说不定她就是想上新闻来对社会表示抗议呢?”
“社会上这样的人太多了,事情也太多了,你管不过来的,真没必要让自己劳神费力。快去睡一会儿吧,睡醒就到家了。”
杜彧没空理他,因为消防员已经悄无声息降到妇女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