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杜彧又被陆寅柯赶上了床。这回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你自己说太晚了你困了的。杜彧只好窝在床上冲着天花板干瞪眼,心想我是好心找个台阶给你下,你还反将我一军。但毕竟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再多不满也只能打回了往肚里咽,更何况他也知道陆寅柯是为了他好。
而现在,陆寅柯罕见地没跟他腻歪,正开着小台灯与电脑作殊死搏斗,只留给杜彧一个戴着眼镜的侧影,眼下的青黑有些严重。
杜彧叹口气,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麻烦陆寅柯送自己去医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孰轻孰重早该分清。就像他今天耽误了陆寅柯这么多时间照顾自己,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他从床头拿过手机,跟屏幕中倒映的自己对视了片刻,还是解锁进入了“和我说”。
他想确认一件事,但又不敢确认,而且他也没想好确认了能怎样,况且他也确认不了。
循着记忆点开小乌龟头像,他往上拉动的幅度越来越快,最终停留在了“我好帅对了,你知道88在莫尔斯电码里是loveandkises的意思吗”这条消息上。他前后翻了翻,聊得最多的时候正好是陆寅柯请他去游乐园之前。
上个月晚上,陆寅柯当着他面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没怎么留意,只是隐约觉得熟悉。后来又被好多琐事占用了时间,就更没精力想了。现在他一下成了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病人,还接连经历了下午跳楼和晚上回忆两件事,看见了陆寅柯微妙的情绪反应,这让他不由自主回忆起以前的一切可疑迹象来。
他的倾诉者我好帅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人是在六月九号,正好是在陆寅柯生日——自己加上陆寅柯好友的后一天,那天他确实跟陆寅柯在第一次碰面时就发生了不小的摩擦。
再加上家里做客一类,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但无奈证据实在太少,巧合可能性又太低,便自我否定了。之后关于小说问题的讨论,杜彧其实试探过一次,但始终只是怀疑,不能下论定。
他终究是怕陆寅柯情感缺失的,他不希望这样的情感障碍会发生在恋人身上。
而且缺失了情感的人,真的能喜欢上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吗?
他虽能察觉到陆寅柯的笑脸有时是装出来的,却并不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是装出来的。
可一个情感缺失者所拥有的喜欢,是会更炽热浓烈还是转瞬即逝?
杜彧不能想这些。
他一想到这些就会止不住地担心。
于公,他不希望陆寅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不希望他用艳羡的眼神追逐别家的幸福,不希望他从没体会过世界的善意,不希望他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的;于私,他不希望陆寅柯对自己的喜欢是试探的,不希望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短暂的,不希望他像自己一样爱在心口难开。
虽然后三点他暂且没感觉到,但这不妨碍他担心。
他和陆寅柯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很被动,不想去尝试那么多新奇的体验。如果陆寅柯硬把他拉进这个坑,过一段时间自己却跳出去了,那他就只能站在坑底仰望他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