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底下乱糟糟的仿佛闹事一般,朱元璋少有的没有恼怒,表情悠然的坐在上首,姿态悠然,眼睛半开半阖,也不知道是在打盹,还是在思索什么。
刘伯温则在一旁止不住的摇头。
难怪朱升那老家伙建议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这种内部环境,处理不好,等到应天扩张到一定地步,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撑爆了。
这群人终究是要被淘汰的。
从未想过为应天做些什么,从未想过为大局付出什么,只想着从新生的政权身上获取好处,若是连这群人都处置不力,朱元璋与张士诚又有什么区别?
重臣争辩了一顿,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众人抬头朝上一看,人家吴国公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仿佛事不关己,超然物外。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大家伙的吃相太过于难看了。
相比之下,与朱元璋并肩作战,打江山的那群老兄弟则一脸鄙视的看着众人。
甚至邓愈与胡大海等人低声交流,“外人终究是外人,指望不上。”
众人的表情甚是尴尬,可是这是超级肥差,对于他们这些扎根在江南的世家来说,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好处落入别人的口袋?
若是放任这等好入落入旁人的口袋,自己心疼不说,回到家族之后,也无法跟族人交代。
大堂终于回归情景,朱元璋这才挣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问道:“你们争吵完了?”
没人说话,都尴尬的低头不语。
朱元璋出身贫寒,近两年虽然收着性子,但是不代表他的草根本质彻底没有了,当下老脸一沉,冷哼说道:“你看看你们的样子,跟陋巷里抢夺骨头的野狗有什么分别?”
言罢,朱元璋一甩袖子,“你们不是想要这好处么?那你们就选个人选出来,最后由我定夺,如何?”
朱元璋含恨离去。
众人这才意识到,朱元璋可是比朱振还残暴的主。今日的所作所为,算是把朱元璋给得罪惨了。
不过反正朱元璋还要利用我们家族的势力,他就算是有气,也得忍着。最后你朱元璋能走到哪一步,还说不准呢,我们得先把好处占着才行。
不过众人不得不承认,朱元璋这一招拖字诀用得好。
因为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就彻底黄了。
谁知道朱振被召回应天之后如何处置,杀头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朱元璋舍不得,削爵那也不可能,小皇帝虽然落魄了,但是他给的封赏,朱元璋还是夺不走的。
那这淮安行省平章的位置,会不会有变数呢?众人猛然想起,现在在淮安有一位副平章正在虚位以待,若是朱振的平章的职务被剥夺,那位副平章直接被扶正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余通海不论是资历、声望、还是能
力都是一等一的。
他当个平章,足够服众了。
哎呀呀,真是失策!
这余通海不愧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大佬,难道他早就算准了朱振会出事,所以哪怕在朐县被欺负的灰头土脸,脸面都带到了姥姥家,也死活不离开?
夜色苍茫,席卷淮安的一场大局终于渐渐停歇,只是天空乌云如坠,无星无月。
几艘战船漂浮在朐县码头外,已然停泊多日。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船舱里亮起,淡淡的光晕透过舷窗照射在乌黑的江面上,水波粼粼,金光闪烁。
船舱内,余通海一脸惬意的拈着酒杯,问面前的一个道士:“书信可曾安排人送出?”那道士五旬左右年纪,身材矮小,站在那里手长过膝,满面风霜却是精神矍铄,恭谨答道:“已经安排妥当的亲信送出去,贫道已然嘱咐,无论路上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必
理会,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书信送到胡大人府上。”
余通海含笑点头,亲热的招呼道:“来来来,陪本帅共饮几杯。都说了你多少次,私下无人的时候,只需放松一些,说话也随意一些的好,本帅可不是苛责之人。”
“呵呵,那就喝一杯?”那道士也不谦让,笑呵呵的坐下,见余通海酒盅里的酒还满着,便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来说道:“这一杯敬大帅……哦不,马上就平章了,祝贺平章青云直上、史册
彪炳,为应天再创功勋!”
“诶!这话怎么能瞎说?没谱儿的事儿呢,稳重一点,稳重一点。”嘴里这么谦虚着,可余通海的脸上分明全都是得意和高傲,哪里有一丁点的低调稳重?
他现在心里美得差点就要放声高歌!
只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那朱振大抵是嚣张惯了,行事愈发无所顾忌,既然能干出这等愚蠢至极的蠢事!
难道你就不知道,你灭了一个张家,就等于同天下所有的世家门阀为敌?
兔死狐悲,国公这几年分明已经在打压世家门阀的势力,你这边又来了这么一下狠的,怕是世家门阀们现在都快炸窝了!
朱振,你也有今天?
两人推杯换盏,一番畅饮。这李文道自称乃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只是早年犯了错,被逐出师门,这才流落江湖机缘巧合投靠到余通海帐下。不过余通海也懒得去探查李文道的真实来历,他只要清
楚这人的确是有一些神鬼莫测只能就足够了。说起来,这李文道最拿手的一门本事便是“扶乩求谶”,往往能洞悉天机,准确眼中尚未发生的事情。最灵验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余通海收留李文道之后,此君第一次见到
当时还落魄得不行的朱元璋,便称其“有霸主之姿”。
当时余通海嗤之以鼻,须知那时候江南群雄朱元璋还排不上号,而且腹背受敌随时有覆灭之危。
然而事实证明,这李文道确实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