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在政事堂里提出的商税改革方案早已流出外界,要将所有的关之税取消,改为由商铺按照贸易额度按比例交税!
这岂不是比暴元还残忍的行径?
一旦新式商税设立,所有的世家门阀都将遭受到残酷的打击,简直相当于遭到一万点暴击,每年的收入至少将会损失一到两成,这谁受得了?
所以,现在必须是所有的士族门阀联合起来,严厉抵制朱振!――别的世家大族都要考虑要不要去参加朱振的邀请,有些跟着朱振发财的,已经开始上路了,包括应天不少军事新贵,唯独胡家的日子挺难的,甚至说是乱了方寸也不为过
。
阴雨霏霏,色晦暗。
尚未入夜,已是地朦胧,淅沥的雨透着清冷的寒意,被玄武湖来的凉风裹挟着,灌入了胡家新购入的应天城外的胡家庄园。
胡惟庸在应天崭露头角,给胡家带来的反哺非常迅速,胡家隐隐约约成为二线世家的趋势。
身段窈窕的侍女取下支着窗户的叉竿,将窗户关好,把细密的雨丝和阴冷的空气挡在外面。
光滑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四个人各据一桌,气氛沉闷。
摇曳的烛光轻轻摇晃,时不时的爆出一点灯花,映照着四张紧张又带着愤懑的脸庞……
上首居中的老者六旬左右年纪,一张方脸清瘦,眼眸映着烛光精光闪烁,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气势。
正是胡家的家主胡烈。
青衣窈窕、姿容秀美的侍女奉上香茗,微微垂着头,纤纤素手将茶器放置于胡烈面前的桌案上,轻手轻脚的躬身退出正堂,轻轻的带上房门。
胡烈提起紫砂壶,缓缓的斟了一杯茶。
轻轻呷了一口,胡烈淡然道:“此事要如何处理。”
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中年文士愤然道:“那朱振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某就不信,这东吴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他对面的一位年纪相若的中年嗤笑一声:“王法?人家朱振就是王法!淮安这一亩三分地,那就是人家的后花园,你难道没听说么,地方知府在他面前跟一条摇头摆尾的狗
崽子一样,就算你现在打官司,信不信那些知府甚至能反咬你一口诬告朝廷命官?我们胡家也就这两年前一些,莫要因为这些事情,害了惟庸的前程!”
中年文士乃是胡烈的亲弟,胡文显。
此人精通儒家典籍,文名在应天一代甚是显著,只是为人有些迂腐,什么事都要讲一讲道理。此时闻言,瞪着对面的幺弟胡文怡,怒道:“某就不信他朱振能一手遮天?吴国公英明,定能秉公执法明察秋毫,明日一早某就启程前往应天,就算是血溅当场,也要给咱
胡家要一个公道!”胡文怡反驳道:“公道?公道个屁!当初那余通海派人送信过来,按着我的意思干脆就不搭理他,偏偏你什么是咱们胡家的人,怎么也该照拂一些……那余通海什么货色,
你心里没数儿?且不说他许诺的咱们家的好处能不能实现,就现如今他一个东吴任命的平章却被朱振一个黄口孺子挟制得毫无办法,又有什么值得我们胡家支持他?现在好了,朱振那厮
扣着我们的人和货,给我们按了一个资敌走私贩卖兵器的罪名,这可是要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
胡文怡很是激动,言语之间对于这位迂腐的兄长难免多有不敬。倒也不怪他失了礼数,任谁被这么大一个罪名按到头上都禁不住心慌意乱抱怨几句。
胡文显愈发恼怒,瞪目喝叱道:“门下走狗都照拂不好,如何做世家?”
胡文怡讥讽道:“行啊,你愿意照拂门下走狗,你就去,可是现在将整个胡家都拐带进来,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胡文显噎得不轻,也不出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样的话。家族血脉,唇齿相依,可不是你割舍就能割舍得开的,你做错了事情,那就得全族跟着遭殃……可他心里不忿,兀自道:“那朱振不过是吓唬人罢了,某就不信他真敢对我们胡家怎样!惟庸现在深得皇帝信任,隐隐约约已经是李善长之下第一文官,他还能凭着一面之
词就诬陷吾等,当真抄家灭族了?”
旁边一直优哉游哉似乎神游物外的老二胡文煊悠悠的插了一句:“想当初,那张家大抵也是如你这般想的……”
胡文显不出话来了。
张家前车之鉴不远,谁敢朱振就不敢当真下死手,谁敢今日的胡家就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家?
那疯狗发起疯来,都敢给捅个窟窿……胡文怡得到二哥支援,顿时硬气起来,冲着胡文显嚷嚷道:“那朱振打压余通海,就是给所有的淮安士族看,让大伙看清楚谁才是淮安的话事人!现在咱们胡家明目张胆的
支持余通海,那就是摆明了跟朱振作对,就是让朱振难堪,你认为那厮会不会当真对咱们下死手,来一个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胡文显脸色铁青,闭嘴不言。当初胡家支持余通海,今日余通海遭难,若是不做些什么,之前的一切付出就打了水漂。可现在是整个家族都面临着威胁,朱振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只要落实了资敌和
贩卖兵器的罪名,那就是一场祸及全族的巨大灾难。这种情况下,胡文显也不敢坚持自己的原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