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直起身子看她一眼,语调疏冷地问:“牛婶啊,有事儿吗?”
牛婶不好意思直接说,堆起满脸的笑纹儿,没话找话,“大侄女儿还真是个灵巧人儿,瞧瞧,这破破烂烂的厢房让你给拾掇的,又干净又……”
一眼瞟见堆在墙角的碎瓷片,后面的话就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如果她没记错,那应该是她跑来偷菜的时候弄破的水缸。
叶知秋见她那笑僵在脸上,就快挂不住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面上依然冷淡,“牛婶,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牛婶也知道拐弯抹角那一套在她这里吃不开,多说多错,只会自讨没趣。往前凑了凑,迟迟疑疑地切入正题,“那啥……大侄女儿,我听说你要雇人开荒啊?”
“嗯。”叶知秋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手上飞快地拣着芽苗菜。
牛婶等不到下文,只好自己说,“我听说只要去给你开荒,一天保底儿就有五十文的工钱,干得多挣得也多,中午还管一顿饭呢?”
“对。”
“我们家有仨壮丁呢,跟家闲着也是闲着。大侄女儿,你看能不能让他们给你干活儿去啊?”
“不用了。”叶知秋一口回绝,“我不差那三个人。”
“哎哟,大侄女儿,你这是说的啥话?”牛婶把话说得又急又快,“多个人多分力,干活儿哪有怕人多的啊?我们家你老牛叔和多禄、多寿都是干活实在利索的人儿,一准儿不会跟你偷奸耍滑。左右你都得雇人。雇几个知根知底儿的心里不是还踏实吗?”
叶知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可踏实不下来,万一牛婶嫌我给的工钱少,说我霸占你们家的银子。回头再跑我这儿来闹一场,那就太糟心了!”
牛婶被她几句话臊得抬不起头来,嗫嚅着道:“大侄女儿,这都啥时候的事儿了。你咋还记恨你婶子呢?”
“不是记恨,是记性。”叶知秋一语双关地纠正她,“从古到今,吃亏的都是那些不长记性的人。我这个人只有一个优点,就是记性好,同样的亏绝对不会吃第二次。”
大概是因为她措辞太坚决,牛婶感觉雇工的事没有希望了,神色变换地立了半晌,又换了个人说话。“那……那阿福呢?她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儿。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被当差的抓走那天,要没她进城报信儿。你咋能出来那么快?
再说了,胡家那门亲事不也是你给推的吗?一年得送人家五两银子呢。我们家哪儿来那么多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牛婶。”叶知秋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凛冽地看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怪我多管闲事,帮你们推了胡家的亲事吗?”
牛婶被她盯得心里一阵发虚,眼神游移着,“我也不是那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叶知秋有些怒了,“去胡家之前,我有没有问过你们,到底要不要推掉这门亲事?问过吧?当时你们是不是说一切都听我的,将来出了问题也不会埋怨我?
如果你觉得那件事我办错了,你大可以自己去改过来。你答应嫁女儿也好,撕了字据跟胡家拼命也好,都跟我没关系。现在请你从这里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原本以为抻了她这么长时间,也该反省了,谁知道仍然这般死性不改,居然还想翻旧账蒙混过关?如果不是为了阿福,鬼才听她在这里磨牙。
牛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表情慌乱起来,“大侄女儿,我真不是埋怨你……”
叶知秋不听她解释,扬声喝道:“龚阳。”
“叶姑娘。”龚阳立刻推门进来,“什么事?”
叶知秋俏脸冰寒,一指牛婶,“把这个人赶出去,以后再看见她到咱家来,直接放狗!”
牛婶听她连“放狗”的话都说出来了,心神大骇。并非怕狗,而是怕以后再也进不得成家门,断了财路。
抢在龚阳动作之前,急声道歉:“我错了,大侄女儿,我真错了。我不该得一想二,跑你们家来闹事儿;不该推虎头,不该偷菜,不该说你霸着我们家的银子;也不该埋怨你帮阿福推掉亲事,许了胡家五两银子……都是我的错儿,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龚阳顿住脚步,征询地看向叶知秋。
叶知秋对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按兵不动。绷了脸色看着牛婶,见她额头冒汗,神情恳急,像是真的慌了。
如果话说到那个份儿上她还不肯认错,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拿她没辙。幸好她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否则阿福那丫头就太可怜也太可惜了。
不过也不能立刻松口,还得稍微勒她一勒,“牛婶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真的,我真知道错了。”牛婶圆圆的脸上都是焦急之色,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眼巴巴的样子,就差赌咒发誓了。
“那好。”叶知秋语气缓和下来,“我可以让阿福继续跟着我,也可以让老牛叔他们去开荒,但是牛婶必须跟我保证几件事。”
牛婶一听有门,连想都没想,就迭声地答应下来,“行,行。只要你让我们家那几个跟着你挣钱,别说几件,十件一百件我都跟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