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喊我伯母吗,怎么还叫夫人?”闻夫人先对她的称呼表示了一下不满,才回答她的问题,“我瞧着你和我家木儿般配得很,想聘了你给我当儿媳,你可愿意?”
“夫人,您又性急了不是?您就是想提亲,也要先问过人家长辈,哪有直接问姑娘愿意不愿意的?”东霞瞟了瞟满脸怔色的叶知秋,“瞧瞧,您把叶姑娘给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知秋回过神来,暗翻白眼,这丫头从哪儿看出她臊了?她是惊的好不好?
初次见面,眉眼都没认全呢,就想聘她当儿媳妇,这行事作风,实在太出人意表了。连她都招架不住,只能说这位闻夫人太有个性了。
还不等开口说话,就听闻夫人满不在乎地笑道:“嗨,这有什么?想当年,我和我们家老爷的亲事,就是我自己提出来……”
“夫人。”东霞嗔声止住她的话茬,“您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也不怕元妈和叶姑娘听了笑话。”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免得又惹你一通聒噪。”闻夫人“被迫”放弃诉说自己光辉的爱情史,又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叶知秋,“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叶知秋只觉满脑袋黑线,婚姻是多么严肃认真的一件事,她们主仆二人眉目传情的工夫,就想让人做出决定?这恐怕不是性急,而是自信吧?
也许在她看来,一个农家女能被闻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看中,就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地谢主隆恩。如果她真是这么想,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如是想着,已经把手抽了回来,“闻夫人,多谢你的错爱,我恐怕没有那个福气没有给您当儿媳妇。”
闻夫人笑容一滞,手在半空之中僵了半晌,才缓缓地收了回去,“怎么?你已经跟别人定亲了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好像晚了一点儿吧?叶知秋腹诽着,面上微笑依旧,“那倒没有,不过我现在并没有成亲的打算。就算成亲,我也不会嫁,我要‘娶’。”
“娶?!”闻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招赘吗?”
“是啊。”叶知秋是故意把“招赘”说成“娶”,因为后者比前者更刺耳,“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亲戚。
爷爷年纪大了,弟弟今年才九岁,都需要我来照顾。我这个人除了种地没有别的本事,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干脆‘娶’个夫婿,到我们家来一起过日子。”
闻夫人脸上笑意全无,语带试探地问:“招赘怕是不容易吧?”
“的确不太容易。”叶知秋并没有露出她所预期的苦恼之色,“遇上合适的就成亲,遇不上也无所谓。我能养活自己,没必要非跟某个男人拴在一起。”
东霞之前还强作平静,这会儿已经掩饰不住惊愕之情,张大了眼睛望着叶知秋。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起成亲的事情来一点也不羞涩,还明目张胆地说要招赘。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男人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根本不介意做一辈子老姑娘。
闻府上下,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致认为像夫人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没想到这位叶姑娘比夫人还要特立独行。
闻夫人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东霞,只不过她比东霞沉得住气,面上没有过多表露罢了。
套用叶知秋的话来说,闻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闻老太医子承父业,做了大半辈子的太医,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十几年前,因为一次误诊,险些害了一位皇孙的性命。虽然及时补救,并未酿成大错,皇上也没有怪罪,然而心中的愧疚和后怕一直挥之不去,几经斟酌,便递了折子,提前告老还乡了。
闻老爷是个孝子,不忍老父亲独自归乡,也辞了官,带着妻儿和闻老太医一起搬到清阳府。
从闻老太医那一辈开始,闻家人丁就不怎么兴旺。闻老爷好赖不济还有个远嫁的妹妹,到闻苏木这一代,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独苗了。
闻夫人娘家倒是人口众多,兄弟子侄之中有不少人都在朝中为官,姐妹嫁的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在京城的时候,跟各家的关系还算亲近,可自从搬到清阳府,就越来越疏远,最后只剩下礼节上的来往了。
因为没有可以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和亲戚,闻夫人很忧心闻苏木的将来。
她这个儿子看似温顺驯良,其实骨子里孤绝得很。只醉心于医术,对其它的一概提不起兴趣。他行医走的又是世人眼中的“歪门邪道”,很难靠它赚取家业。
虽说闻家有朝廷赐下的田产,有她和闻老爷精心打理,足以保证他衣食无忧。可等她和闻老爷百年之后呢?再没有人替他筹谋打算,他怕是只有坐吃山空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