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深爱母妃,对朕虽抱有期许和喜欢,但只要母妃不高兴,父皇所看重的,也就只有母妃一人。”
“朕几乎日日在这上书房与书卷作伴,虽厌倦,但又不得不如此做。”
他若不做,只怕,父皇更是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姜舞听着云容珏所说的,心中一阵泛酸。
“后来,一次偶然,朕和紫嫣相识。”
紫嫣——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姜舞目光一顿,眼睫轻颤。
云容珏将她此刻的情绪反应,皆收眼底。
“那时,紫嫣和朕差不多大的年纪,她虽是宫女,但对诗书也敢兴趣,那时候,朕在这儿唯一能陪也愿意陪朕说话的,便是紫嫣。”
姜舞安静听着云容珏和她说着曾经的事,说着她最在意的他和那个人的事。
紫嫣于云容珏来说,是一种慰藉。他自小没感受到像寻常孩童般来自旁人的温暖,而紫嫣,给了他。
紫嫣陪他习字念书,他教紫嫣习字。两人差不多的年纪,是朋友,也是知己。
“有紫嫣陪伴的那段日子,朕觉得这宫中的日子都仿佛好过许多,从前朕日日盼望着的便是母妃和父皇的到来,朕要讨父皇母妃的欢心,有紫嫣陪伴,朕这样痴傻等待的情绪淡了许多。”
“朕原以为,日子会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但没想到……”云容珏顿声。
姜舞轻抬眼,望着。
他要说的,她猜测到。
雨鄢姐姐曾和她说过紫嫣后来的情况。
那是凄惨的。
“皇上……”她开口,刚要试图转开话。云容珏却并没有刻意逃避开这话。
她听着云容珏讲述着曾经发生的事。
这事她这旁人听着尚且觉得窒息难受,他是亲眼目睹紫嫣亡死在面前的,如今自己亲口说起当时的情况,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珏哥哥,别说了,”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也别再去想那些了。”
云容珏呼吸微重,慢慢抬手轻抚上她的柔软的青丝。
“这些,是朕心中沉重的事,和紫嫣之间的相处,所发生的事,是朕在意的,但朕更想告诉妹妹的是,这些,终是过去。”
姜舞微怔,慢慢从云容珏怀中抬起头,“珏哥哥。”
“玉茗虽有像紫嫣之处,但朕清楚明白,她不是紫嫣,也不可能是紫嫣。”
姜舞紧抿着唇,小脸闪过一抹情绪。
“朕承认,从前紫嫣一直是朕心中的一个心结,”他说道,“不过……”
云容珏弯了弯唇,轻笑出声,“姜太妃有心利用紫嫣挑拨妹妹和朕之间的关系,不过如今看来,倒是阴差阳错,解了朕心中的心结。”
姜舞轻眨眼,看着云容珏。
“紫嫣已逝,且朕与紫嫣之间的事,是年少时的相伴,已是过去。”他说道。
……
云容珏和姜舞之间坦诚而道,彼此心结皆被解开,彼此心情都舒畅愉悦许多。
姜雨鄢被囚于行宫,终身不得离开,云沛无人抚养,云容珏令人将云沛送到凌霄宫那边,由嬷嬷抚育。
“你这丫头,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可是遇到什么喜事?”王太妃看着姜舞在院子里倒腾着花草,笑问道。
姜舞只笑而不语。
王太妃看着,她虽不说,她也猜得到。她虽深居卉院,但这外头的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前些日子闹着的那些。
“太妃,这是花房那边新培育出来的花种,嫔妾得了一些,给太妃种下,这花种好养活,每三日浇灌一次水便可存活,听说开出的花,可好看的。”姜舞说道。
“你有心了,那哀家就等着,”王太妃边说,边朝她招了招手,“你也倒腾半天了,过来喝点茶,吃点点心吧。”
姜舞放下手中东西,笑盈盈走了过去。
两人吃着茶果点心,聊着天时,宫人走了进来,“太妃,张夫人来了。”
姜舞微楞。张若?
王太妃本平和攒笑的眉眼顿然沉落下来,“这人多,就是烦人,且让她进来吧。”
人已到门口,也不好推诿掉。
不一会儿,张若挪着莲步走了进来,一脸笑盈盈,朝王太妃行礼问安。
王太妃脸上温和的神情敛收回去,“张夫人,夫人怎么这个时辰来哀家这了,可是有什么事?”
张若笑盈盈,“嫔妾是特地来看望太妃的,嫔妾给太妃娘娘带了些上好的东西,还望太妃娘娘喜欢。”她示意一眼,身边宫人立刻将东西呈上。
吃食用的,一应尽有。王太妃瞥了一眼,也看出张若是花了些心思的。
“夫人有心了,只不过,哀家这倒也什么都不缺,这些好东西,夫人还是拿回去,自己留用吧。”王太妃说道。
东西是好东西,但她不喜欢。
“这好东西不怕多,这些好东西也是要太妃留用了,才是物尽其用呀。”
王太妃懒得和张若多磨口舌,懒懒一声,“罢了,那就留下吧。”说完,便让宫女将东西收起来。
张若笑盈盈,环看四周,开口道:“太妃娘娘,这卉院虽清静,但您尊贵之身,独居在这深处,怕多有不妥,不如迁居内宫,嫔妾等也能更好照应您。”
“夫人好意哀家心领了,只是这卉院,哀家且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再说了,皇上且都没说什么,夫人又何需这么着急上赶着讨好哀家?还是夫人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王太妃直言直语,和张若说话没有一点弯绕。
张若脸色有几分难看,但很快又将情绪收起,她瞥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姜舞,笑道:“太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呀,您身份尊贵,嫔妾等是小辈,孝顺您是嫔妾等的本分,怎能说是讨好呢,姜夫人这不也时常来看望太妃娘娘,是不是呀,姜夫人?”
张若两三句话将姜舞扯了进去。
姜舞知道张若的性子,也不愿和她多计较。
王太妃眼睛在两人身上流转,然后启声:“这丫头来看哀家可不是一两日了,和夫人你可不一样。”
张若一噎。
“再说了,这丫头每每过来,给哀家带的可都是她亲手烹调的糕点和茶,夫人可会做这些?”
张若张了张唇。
糕点茶水,那都是宫人内厨做的,她乃堂堂夫人,这些琐事,何需她亲自做?
“夫人不会这些且也罢,毕竟人和人本就有所差异,”王太妃说,“哀家素日里最喜欢的还有就是捣弄些花草果蔬,夫人若能日日过来,替哀家打点灌水,倒也是可以的。”
张若眉头一蹙。
方才她进院的时候看见了,前院种了不少东西。
这卉院虽不是内宫,可好歹也是宫内,王太妃也是主子,竟将这卉院弄的如农地一般,简直有损大雅。
“来人,将那浇灌的木桶给张夫人准备上。”没等张若说什么,王太妃唤来宫人。
“这前头的方才这丫头已经收整了一番,这后头的,就劳烦夫人了。”王太妃说道。
张若眼睛倏然瞪大,连忙道:“太……太妃,这……这嫔妾做不来,”她急忙解释,“太妃有所不知,嫔妾肤泽不好,这日头一大,晒得厉害,便会起疹子,眼下外头日头正盛,嫔妾会惊吓了太妃娘娘的。”
张若是真是假,王太妃岂会不知。
她也没多为难,淡淡一声:“既张夫人如此娇弱,也罢,哀家不勉强了,以后张夫人若没特别的事,且不用来卉院给哀家请安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张若生怕王太妃再让她干些什么苦力,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离开了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