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呢,你还要继续劝他向善么?”唐云听得有些入神,不禁入神。
“如这等大恶无救之人,再劝又有何益?我一怒之下,终开杀戒,直接将其击杀。可是击杀他之后,却更让我无限懊悔,如果,我当时就能将之击杀,不必再浪费那唇舌,又何故于让那户人家被满门杀尽?这是我造下的罪业。从那时开始,我一夜转念,决定不再劝人向善,而是要以杀止杀,以暴制恶,既然劝善不能化解罪恶,那就直接消弥任何有可能发生的罪业吧,这样的话,就算我再不能以善心去度天下人,但我足能消弥眼前及可能发生的罪业,为这个世界积累点滴的清净!于是,下山历炼十年间,我居然喜欢上了这种以暴制恶的方式,从东方一直杀到西方,从国内杀到国外,十年里,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双手上倒底沾满了多少血腥,我始终坚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是黑暗的克星,我是罪恶的对头,虽然方式极端激烈,但我一心向善,并且传达弘扬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善意。
直到我师傅重新入世将我带回菩提斋时,我还一直坚信我是对的。但师傅后来告诉我,我已经堕入了魔道,如果单纯的以杀止杀,那何时才能杀尽这世间奸恶?如果无法杀尽,那是不是就要一直杀下去,除非是将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杀死,否则的话,任何一个人心中都有原罪之念,可杀光了这个世界,屠尽了世间生灵之后,又要佛有何用?佛,原本就是来度罪孽之人的,难道不是这样吗?”战天龙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喃喃而道。
不过,他的这番话却听得唐云有些脑仁儿生疼,关于佛性佛理,他一窍不通,反正一直以来,他就是凭着本心在做事,该杀就杀,不该杀就不杀,全凭心境而已,没有那么费事。
可这个当口儿,他也只得听下去,因为他一直心中疑惑,这个悟杀和尚倒底想要说些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说来到这个罪恶之城,就是为了等自己?
“我与师傅一场争辩,而后又再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佛理是如此之艰难深奥,远不是背诵几本经书就能悟透悟懂的。可我依旧不认为我是错的,因为我觉得,欲渡世间之人,消弥人心深处的罪恶之种,这永远都是不可能的,既然一切都是虚妄一梦,又何必再去持守?不若做好眼前之事,消弥一桩罪恶倒是一桩罪恶。
师傅见我入魔已深,便命我于静持崖畔面壁而思,而这一思,就又是二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十年之间,我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日,每一天都以正反之间的自我辩论中耗尽精神与体力,可如何才能救度世人这个问题却始终困扰着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个真正的答案,往往是得到一个答案之后,我就会再度推翻,再推翻,再得出,再验证,再否定,天天这样循环着,我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之中,到了最后,我已然发疯了。”战天龙说到这里,紧闭起双眼,显然,那二十年间,是他最痛苦的二十年,到现在他都不敢去回首那二十年的光阴。
“后来呢?”唐云深吸了口气,小意地问道,心道,这些和尚们莫非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度什么狗屁的人啊,吃斋念佛活好自己的就得了。只不过,这番话他现在如何敢说?况且他也不忍心去说,那不是硬生生地在人家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么?
“二十年后,师傅见我实在无法悟透超脱,一日来到静持崖上,对我说,我执念已深,远非自主之心可思透辨透的,还需要入世去解,还需要有缘人之点拨,才能做到顿悟,于是,他放我下山,下山之前告诉我说,想要去寻找我自己的答案,那就去真正的罪恶之地去体验吧,人心人性的种种,唯有在那个极度放大的地方,才能观察得淋漓尽致,才能让我明心见性,而在那里,才能遇到我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