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高义同亲自前来传话,道是夜舜命玄王即刻入宫,有要事商议。
此时正值春季,西南多雨,多处水提、水坝崩塌,冲毁、淹没了百姓的农田不说,更淹没了不少地势较低的村落,遭殃的百姓数不胜数。
前两日有人快马加鞭送来急报,奏禀涝灾非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从朝廷下拨的银两中肆意克扣,导致修建水提水坝的钱财不足,质量自然也是低劣不堪,承受不住大雨的冲击,才会造成如今的涝灾。
闻之,夜舜震怒,决定从京中派人亲自前往西岭一查究竟。
如今,太子夜亓晟自然是不可离京,夜华修身兼工礼二部之职,夜明澜的伤尚未痊愈,虽说夜青玄也是“重病在身”,不过自从有了雪衣从旁照顾之后,他的身体就日渐恢复起来,是以思来想去,便只有夜青玄最合适。
夜舜已经下令,命他们在七天之内出发赶往西岭。
雪衣浅浅一笑,摇头道:“我没事,能远离莫凉城一段时间倒也是好,只是这件事来得未免有些匆忙了,可否暂缓两日再走?”
夜青玄挑眉想了想,“你是想,安置好司家的后事再走?”
雪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虽然我已经不是司家的人,可是姑奶奶毕竟待我有恩,她的临终嘱托我不能不顾,我答应过她会保住司家,如今司文苍虽然已经不在,拂尘也有心离开京都,避世而居,可是将离毕竟还在,名义上,她还算是司家的后人。”
夜青玄道:“以将离的性子,断不会答应留下,更不会回司家接手司家家业。”
雪衣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免有些怅然,叹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此番西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父皇命你我七天之内出发,便是有心给我们时间处理好京中诸事。”
顿了顿又道:“也是该好好安顿一番才是。”
闻言,夜青玄浅笑着点了点头,“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提镜禅院,幽静且深,满园已见新绿。
环顾四壁,凄冷清减,桌案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一只斗笠,再无其他。
“一定要离开吗?”雪衣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那人,“你既是已经恢复了司家人的身份,就该回到司家,重振家业。”
“呵呵……”拂尘一袭素衣,淡笑着摇了摇头,“医者,大无畏,有心无私,你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当真能成为医者吗?你就不怕,我会重走司文苍的老路?”
雪衣走出门来,“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不必拿过去的事情来衡量今后的路。”
拂尘却始终摇头,“你不必再劝我,我当真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大门大户之中,也许,恣意山水之间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些年来,因为心中不服,为了证明我的能力,我一直在偷学司家的医术,如今学得这一手医术,却是没能救过几个人,反倒害了那么多人,司家先祖若有知,怕也不会认我这个司家人。”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没由来地凄凄一笑,“其实对我来说,司家的那些所谓的先祖,我又何曾放在心上?我真正对不起的司家人,也许只有姑姑一人吧。”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语气怅然,不管怎样,司兰裳的死与他有脱不了的关系,就算他并非杀人凶手,却也默认、促成了这件事。
雪衣看穿他的心思,轻叹道:“姑奶奶全下若有知,相信必不会怨你,否则也不会留下锦囊相救。如今你能好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浅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心要走,我也不便强留。”
拂尘点头,想了想道:“西岭一行,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京中有人不希望你们那么顺利归来的。”
雪衣了然,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三月天暖,一切看似已尘埃落定,风平浪静。
蜃雪酒坊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日日客满,楼上楼下满是花香酒香。
“仲卿已有下落?”容毓和容璟皆是难掩面上喜色,站起身来,“他人现在在哪里?”
夜青玄看了一眼紧抿双唇的雪衣,她已经努力压抑心底的激动,可是她的眼神却瞒不了他。
点点头,他淡淡开口,用平稳沉静的声音道:“若是所查没错,他现在应该在楼夙的国都凤夙城。”
“凤夙城?”容璟狠狠皱了皱眉,看了容毓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哥前些天刚刚说过,凤夙城近来守卫森严,每一处大小城门进出都要仔细盘查,十分严苛,即便是寻常百姓,也常常因为盘查不过而出不了城,更有甚至会被抓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