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胸前的印记他自然是认识的,所以他们是谁的人,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只怕,葛青故意没有把那些印记遮起来,又故意从他身边走过,让他看到,根本就是早有安排的,换言之,这是夜舜给他的警告。
想到这里,苏宏不由轻叹一声,俯身道:“老臣今日前来面圣,实则是有事想请求皇上。”
夜舜面色始终不变,淡淡笑着,道:“老王爷不必与朕客气,有话尽管说来。”
苏宏叹道:“老臣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也厌倦了京都喧哗的生活,如今身边只语儿这么一个牵挂,待语儿出嫁之后,老臣也该退下,好好歇着了。所以老臣恳请皇上,待语儿成婚之后,能准老臣告老还乡,安养晚年。”
说罢,他深深拜了下去。
夜舜连忙俯身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老王爷,您这是折煞朕呢,先帝在时都不让您跪,你却来跪朕,若教先帝知道了,定要说朕不孝了。”
“老臣不敢!”苏宏诚惶诚恐,心惊胆战。
夜舜与先帝不同,比之先帝,他的心思更加让人琢磨不透。
“好了。”夜舜把人扶起,挥挥手道:“朕知道老王爷这些年辛苦了,莫说是您,就连朕有时候也会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老了……”
苏宏不知该如何接话,思索片刻,缓缓道:“贵妃娘娘女人家,见识少,说话做事未免会欠缺周全,至于澜王,比之几位兄长,尚且年幼,还应该要多多教导,好好指引。”
夜舜点点头,“老王爷说的是,放心吧,朕断不会疏忽了几位皇子言行之教,朕在想,是不是朕把他们留在身边太久了,把他们都宠坏了,看来应该要把他们都放出去,好好历练一番才是。”
一句话说得苏宏心下连连颤抖,夜舜他这是……这是要把几位王爷分派到封地去!
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夜舜已经换出一副笑脸,笑呵呵道:“既然老王爷有心归隐,朕若不准便是不仁了,既如此,那就有劳老王爷再劳累数月,等语儿一嫁到容家,朕便准你回乡,颐养天年。”
苏宏连忙行礼谢恩,而后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
他现在是皇上,是夜朝的夜帝,终究,不在是小时候那个顽劣的孩子了。
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这两月来,凤夙城虽然是严加封锁,四处搜查,慌的也只不过是那些时常进出城的生意人,城内那些小门小户的经营者倒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天气晴好,一大早就听到满大街的吆喝声,站在街头放眼望去,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国都毕竟是国都,永远一派繁华喧闹之景。
如今正是百花齐放之时,不少酒肆趁机借花酿酒,酿出的花酿卖路极好,每天不到午时便抢售一空,站在酒肆门外,能闻到各种花香。
“哪来的臭乞丐?”一家酒肆门前,一名店伙计很不客气地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的男子丢了出来,随后又把他的酒壶也跟着扔了出来,还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就你这样,还敢学人家来乞讨?你自己看你,有手有脚、年轻力壮的,不好好找个活干,就想着白吃白喝,我呸!我喂狗都不给你!”
说罢,又一脚踢过来,把男子踢到了一旁。
男子倒也不介意,一直撇着嘴呵呵笑着,不管别人怎么嬉笑怒骂,他只顾着捡回自己的酒壶,摇了摇,慢慢站起来,又朝着前面的酒肆走去了。
街道对面有一家酒坊,门前站着一名三十多岁是妇人,把一切尽收眼底,这会儿忍不住摇头一叹,要了一大勺酒走到那男子身边,拿过他的酒壶装满。
男子见了不由呵呵一笑,连连点头称谢。
“我说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不伤不残的,怎会甘心沦为乞丐?”妇人眼底有不忍,也有无奈。
男子接过酒壶的手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只是很快变又换出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大嫂,谢谢您。”
由始至终,他只是说谢谢,其余的多一个字也不说,接过酒壶喝了两口之后,连连称是“好酒”,而后蹒跚着离去。
妇人见他这般,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回到店内,无意中却发现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锭银子!
这……
她追出店去,四周张望,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个酒鬼已经不见,四下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主人,”不远处的巷子里,云路看了看那卖酒的妇人,又看了看踉跄着离开的酒鬼,有些不忍,“我们真的就放任公子这样下去吗?”
阚泽神色凝重阴冷,他盯着那个酒鬼——司仲卿的背影看了许久,冷冷道:“若他自己愿意这般自暴自弃,任何人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