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料中的,夜明澜脸色顿然一变,饶是他很快就将那一丝惊讶和怒意掩去,却还是没能逃得过夜青玄的眼睛。
轻轻一笑,夜明澜伸手端起杯盏微微呷了一口,“二哥说笑了,他们明明是父皇的人,是我夜朝的人,怎会是我的人?”
再放下杯盏时,他已然恢复了最初的坦然镇定神色,对着夜青玄示意了一番他面前的杯盏,“二哥尝尝这新进的峨眉雪芽味道如何。”
夜青玄执起杯盏送到唇边,轻轻嗅了嗅,抿唇浅笑,“观古籍,常看到古人说:‘峨山多药草,茶尤好,异于天下。’如今便是闻着茶香,也觉此言非虚。”
说罢,他微微抿了一小口,细细品了品,展眉一笑,道:“嫩香高长,滋味浓醇,不愧是世间难寻的好茶。今日托六弟的福,得以一品。”
夜明澜连连摇头,“二哥说笑了,谁人不知二哥府中藏宝无数,当年父皇连香血灵芝都毫不犹豫地赐给了二哥,二哥又怎会瞧得上为弟府中的这一星半点?说来,此番是因为你们都不在京中,恰巧峨眉那里贡了新茶来,我便厚着脸皮向父皇讨了些,若非如此,哪里轮得到我?”
虽然他一直谦和地笑着,话中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他不就是在说,以前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而挡了他的前路和好处吗?
了然于心,夜青玄不动神色,放下杯盏道:“怎会不在京中?大哥、四妹还有五弟,那时候不是都在京中吗?”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冷,定定看着夜明澜,“听闻五弟近日一直被禁足宫中,六弟,这是怎么回事?”
夜明澜轻笑一声,“二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谁敢把五哥禁足?不过是月家事发,贤妃娘娘忧心而病重,五弟担心贤妃娘娘,一直守在身边照顾着罢了。”
“病了?”夜青玄拧了拧眉,“什么病?可有传太医看过了?”
夜明澜点头道:“看了,正因为太医已经看过了,才会下令将庄福宫封闭,不让人随意进出。”
说着,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从外面关了门,而后贴近夜青玄,小声道:“二哥是不知,贤妃娘娘那是……是天花。”
“天花?”夜青玄眉峰一蹙,神色变得凝重,“好端端的,怎会染上天花?”
夜明澜轻叹一声,缓缓道:“想来二哥也知道,皇后娘娘和大哥先后去了,这件事与贤妃娘娘有关,所以贤妃娘娘心中一直愧疚不已,在他们出事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突然有一天,宫人去敲门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喊来人撞开门一看,贤妃娘娘已经倒地不起,宫人连忙叫来太医,一看,竟是天花!”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现一丝悲色,“许是娘娘有龙恩护佑,加之太医连夜用药施针救治,娘娘的天花之毒虽然还没有解,但至少暂时压制下来了,可是那些接触过娘娘的宫人就遭了秧,如今,已经死了不下五人了。”
闻言,夜青玄的脸色顿然一冷,五条人命,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想来也不怪,他连自己的亲人都能狠心下得了手,更何况是那些地位卑微的宫人?
“五弟情况如何?”他迅速调整了自己情绪,缓缓问道,“既然五弟一直在贤妃娘娘身边,那岂不是很危险?为何不把五弟接出来?”
夜明澜迟疑了一下,道:“不是我不接五哥出来,而是五哥不肯出来。”
夜青玄站起身来,沉声道:“简直是胡闹,这天花可是要人命的东西,岂能容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劝他不得,便让我这个做二哥的来劝他。”
言毕,就要抬脚朝外走去,夜明澜连忙跟着站起身,“二哥,五哥也是担心贤妃娘娘,孝心可嘉,再说他的身边有太医照顾,小心提防着天花的传播,应该不会有事的。倒是二哥你,刚刚回到京中,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若是这么急赶着入宫累了自己……”
“无碍。”夜青玄轻轻挥手,“为兄不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五弟带出庄福宫,再去向父皇禀明北疆之事,为兄已经让葛青先行入宫去面见父皇,说晚些时候就过去,若是不去,父皇定要责怪。”
他说的很是平淡随意,夜明澜却听得连连惊愕,他侧过身去,不让夜青玄看他的表情,轻声问道:“葛青?二哥何时见到葛青了?”
夜青玄道:“葛青前去给我送急召令,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到京中。为了不让父皇担忧,我便让他先入宫面见父皇了。”
顿了顿,他回身看着夜明澜,“怎么?六弟有什么疑问吗?”
夜明澜连连摆手,“没有……既然二哥安然回京了,确实应该去见一见父皇才是,既如此,那为弟就不久留二哥了,我们兄弟来日再叙。”
夜青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沉静无波,良久,他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