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乐听到这个就来劲,忙问:“吃什么?羊肉煲?”
“行,就吃这个。”刘殷殷点头,拍拍苏盈袖的肩膀,“群里通知一下大家,下班后一起过去。”
白天的时间顿时有了期待,尽管工作依旧忙碌,下班时还飘起了小雨。
一行人决定一起出发,“谁坐我车啊,何娜~”
“来了来了!”
在停车场等其他人上车时,苏盈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何娜道:“咱们医院过两天要发招聘公告了,你留意一下,能报就报,这边待遇还是不错的,环境你也熟悉。”
何娜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有还有些忐忑,“可是......咱们科还进人么?”
“进啊,你别看好像人挺多,其实不够,青浦分院也还缺人,谁都不能保证过两年会不会又开分院,现在招的人,全都是当后备力量培养的,指不定哪天你就要像之前的莫医生那样去分院了。”
正说到这里,看见宋宁她们过来了,就闪闪车灯,等人上车坐好,这才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去的饭店离医院不算远,下了高架就到,刘殷殷订的是大包厢,苏盈袖顺着门牌号找过去,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这里羊肉煲和鸡煲是招牌菜,不开车的人可以稍微喝一点啤酒,酱香肉香和酒香混合在空气里,大家很快就畅所欲言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前两天外市发生的一起伤医案,高谈阔论,苏盈袖静静听着,吃下一块带皮的羊肉,酥香软糯。
她听见坐旁边的师弟大声道:“干脆我毕业以后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业得了,当甲方爸爸多香!”
师弟是本院的骨科博士生,明年就要毕业了,苏盈袖闻言眉头一抬,冷不丁开口:“师弟,你毕业之后想搞哪个方向?关节还是脊柱?”
“都不是,我还是喜欢创伤。”师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苏盈袖顿时就乐起来,“你不是说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么?”
师弟蒙了一下,随即大喊道:“师姐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重新问!我这次一定不会说错!”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其实,无论现状如何让人寒心,也不管他们曾经多少次喊着干不下去了,到头来,大多数的人还是无法放下这身白色的大褂。
那是他们在十几岁第一次踏入医学院大门时就从师长手中接过的接力棒和信仰,又或者更早,像苏盈袖,是来自父辈的传承。
吃完饭,苏盈袖将何娜她们送回家,然后带着宵夜回科室,她还有个白天刚从icu转回来的宫外孕术后患者,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她放心不下,回去看看。
“袖袖姐怎么回来了?”值班护士看见她,有些惊讶。
她举举手里的袋子,“给你们送宵夜啊,顺便看看我的32床,怎么样,没事吧?”
“好着呢,没事儿。”值班护士笑眯眯的应道。
苏盈袖把宵夜交给她,“我去补些病历,有事叫我。”
这时已经是夜里十点,病区里一片安静,护士站灯光亮如白昼,过年时悬挂的大红中国结垂落下来,流苏穗子轻轻的晃动。
值班护士道:“哎呀,袖袖姐你别去办公室了,用我们的电脑写嘛,就我们几个,聊聊天热闹一下呗。”
苏盈袖想想也是,就应了,在护士站坐下,背后是值班的同事,一边吃宵夜一边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冬日冷清的夜晚瞬时就有了人气。
苏盈袖的病历刚写完保存好,就听见走廊上传来说话声,“都这么晚了,别逛了吧,多睡会儿,明天就能做手术了。”
“我睡不着,我害怕,你说要是我挺不过去,大宝怎么办......”
“胡说,不可能的......等你生完我就去结扎,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袖袖姐,好像是你的18床。”值班护士忽然小声对苏盈袖道,“之前查房她就说睡不着,看起来好焦虑。”
苏盈袖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走出去,看见走廊上一个带着红色毛线帽的大肚婆正由丈夫扶着,挨着墙根儿慢慢挪着步子。
“阿秀,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苏盈袖笑着叫他们一声。
叫阿秀的孕妈抬头看过来,愣愣神,等苏盈袖走到她跟前,她一把抱住苏盈袖的脖子,“苏医生,我好害怕。”
说着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苏盈袖连忙拍拍她的背,“别哭别哭,没事的,你看这都平平安安到临产了啊,我们之前的检查结果也都没问题,别怕好不好?”
她之所以怕,是因为剖腹产后才过了半年就又突然怀孕,本来应该打掉,可又实在舍不得,于是跟苏盈袖说能不能保胎。
阿秀很年轻,今年才23岁,苏盈袖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怀第一个孩子时,年轻的脸孔还残余稚气,她差点以为阿秀那个溜肩斜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丈夫诱拐未成年。
后来也是这个男人,在阿秀因为胎儿太大不得不选择剖宫产时,偷偷来找她,问:“医生,我老婆要是有事能先救她不?要花多少钱,我准备了二十多万,不够还有。”
苏盈袖当时哭笑不得,直说阿秀的身体很好,轻易不会有事的。这次再怀孕,实在是个意外。
但在签字以后,苏盈袖同意阿秀留下这个孩子,按时来产检,提着心,终于到了能卸货的时候,还是剖宫产,明天做。
面对她的慌乱和恐惧,苏盈袖不吝于给予她最大的安慰,“阿秀,你相不相信我?”
阿秀抽着鼻子,点头,苏盈袖替她擦干眼泪,“那就好好睡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儿还有一月份剖了十二月份又来剖的呢,你这算什么,别怕,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要熬过明天就万事大吉。”
她将阿秀送回病房,又安慰了几句,交代她丈夫照顾好她,有不舒服立刻告诉值班医生,这才离开科室。
已经是夜晚十一点,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望着轿厢里倒映出来的人影,她有片刻放空,电梯下降得很快,快到让人觉得有些眩晕,“叮——”声响起,一楼到了。
在医院门外和120擦身而过,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红彤彤的“急诊”两字,夜色深沉,不知掩盖了多少往事。
苏盈袖没想到会在半路捡到许应。
看见他时,他正站在路边等车,穿着西服四件套,肘弯里搭着大衣,叉着腰,看似一如往常妥帖,却难掩仆仆风尘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