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小王氏瞪大了眼睛。
她听过这种东西,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也不觉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蛊不是他国的产物吗,虽然小王氏不太记得蛊毒是哪个国所有的,但她记得,不是自己所在的朱国。
梅大夫伸手握住小王氏的手指,她在小王氏白皙的手指上搓揉了几下,又朝旁边的芳菲说道:“你帮我倒杯水。”
人在房中,却一直安静待着的芳菲忙走上前来。桌上其实已经有了几杯满满的水了,但大夫既然交代了,芳菲便将那其中的一杯水倒到房中的盆栽里,再提起水壶倒了一杯。
梅大夫从发髻间拔下一根簪子,那簪子是朵梅花花样的。最外围的梅花花瓣在小王氏的手指上轻轻一划,小王氏的手指便流出鲜血来。
梅大夫把小王氏的手指放到芳菲倒好的水上方,鲜血掉进清澈的水里,血色当即一圈圈化开。
血水中,一个极为细微的东西弹跳了一下。如果不是小王氏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杯水,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动静。
“这是?”小王氏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却仍等待梅大夫的判断。毕竟,她不是大夫。最主要,她并不希望梅大夫的诊断无可回旋。
然而梅大夫的话却是无比笃定:“这是幼蛊。你体内的蛊虫已经成长为母蛊,不仅融在你血肉中无法排除,更重要的是,母蛊还会不断地生出幼蛊。幼蛊成长又可周而复始。”
梅大夫望向小王氏,目光悲悯:“你前一个孩子,并不是没有成形。而是蛊虫以人的血肉为食,孩子被活生生地……”
梅大夫不忍说下去。
小王氏一张脸煞白。
芳菲也是满脸不敢置信。她颤抖着代替小王氏出声问道:“所以,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家夫、我家姐姐那时候其实孩子是好好长大了的,只是被蛊虫生生吞成落胎时候的模样?”
梅大夫点了点头,问道:“你曾经差点就为人母,孩儿在你腹中,你未必没有母子连心的感受过?”
小王氏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腹之上,她嘴唇颤了两颤,有些无法出声。
胎动?
有,当然有。
甚至小王氏能清晰地记得,在某个明朗的午后,她一如往常地带着趾高气昂的情绪刁难了苏蔓玖,腹中感受到了孩儿的摇旗呐喊和欢欣鼓舞。
还有,某个阴天,她心情苦闷,孩儿便似乎在逗乐她。
那时候,那团血肉落下来的时候,小王氏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在看。她真的以为有过的母子连心全是幻觉。
原来不是的。
小王氏捂住自己的脸,眼泪渐渐地湿润了指缝。
梅大夫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忍,却仍是说道:“你且听我一句,你蛊毒已深,若要拔出蛊毒,就是拔了你的性命。蛊虫没了,你命也没了。”
“所以,你还是按照我说的,把那灵药之事告知你夫家人。你夫家受你恩惠,定会养你终老。”梅大夫提笔落字。
她抖了抖纸张,递给小王氏:“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了。这个药方,加上灵药,便能熬出易得孩儿的灵药。虽然男女天注定,但是多子多女都是福气,我想哪家人都不会拒绝。”
小王氏没有伸手去接,梅大夫便把药方放在桌上。
芳菲只得从后去收了药方,又行礼感谢梅大夫。
因由小王氏先前交代是做普通妇人打扮,芳菲便依照小丫鬟所言,把之前的那只银镯子褪下来,递给梅大夫。
她见梅大夫没有收下,又从袖子中取出一些散银子放了上去:“多谢大夫。”
梅大夫摆手答道:“我并没有诊治你姐姐的病。她的病,我已经无能为力。”
梅大夫望一眼仍沉浸在悲伤中的小王氏,低声说道:“若是、若是你姐姐以后骨痛难耐,灵药无解,那你便去跟你姐夫说,送她去雪山吧。”
“雪山?”芳菲从来没去过冰寒之地,听到雪山一词也是十分诧异。
梅大夫点点头,解释道:“蛊毒不同于寻常病痛。通俗来说,蛊毒就如同真正下入骨髓的药物之毒一般,日深夜长,毒性只会越来越裂。到时候蛊虫没有血肉,定会反噬你姐姐。到了那极寒之地,蛊虫活动得也要少些。”
芳菲不死心地问道:“梅大夫,我姐姐真的没有办法再怀孩子了吗?”
梅大夫面色有些不耐,可看看小王氏,又转为怜悯的神色:“我说得这般清楚,你们还不能理解?那蛊虫在她体内,以血肉为食,莫说现在你姐姐身子已经被掏空,难孕胎儿。就算真的侥幸怀上一个,也绝无可能活过一月。三天、最多七天,那孕相尚未显现,胎儿就已被吃空。”
这次梅大夫的用词甚为直白,一个吃字,让芳菲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梅大夫推回芳菲面前的镯子和银两,说道:“我今日本就是为灵药而来,你姐姐的病只是顺便。如今我既帮她开不了药方,便不要给我诊金。”
她语气一转,更为悲叹:“你姐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且留着吧。”
说完,梅大夫就站起身,将房门打开,问门口的小丫鬟:“那赌药什么时候开始?”
小丫鬟尚未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店小二走了过来。
那先前还在柜台收银子开房号的店小二满脸笑意,问道:“客人可参见今天的赌药?”
梅大夫点点头,折回房中。她取了桌上的骰子和木筒,上下摇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