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房中,夏草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热心,十分细致地替那受伤的小厮擦拭因疼痛而冒出来的汗水。
花清越则站在一边,望着窗外的明月。
苏家想重拾和周家婚约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原本苏家的立场,他就不甚关心。虽然他夫人苏陌素是苏家女儿,但他很清楚,这个女儿在苏家人心中的地位不过尔尔。即便他们夫妻有心,苏家也未必领情。
所以,与周云端的事情,只要不牵扯他夫人苏陌素进去,苏家想如何,花清越都不会插手。
但是,如今的苏家显然不准备让他夫人置身事外。
除了这一桩,还有面前这一事。苏家的温情面目,在他夫人面前还能维持多久?
花清越想要替苏陌素去维系住这份温情,却又渐生一种无能为力感。人心最难控制,他能把握的,唯有自己这一颗心而已。
“四姑爷,药熬好了。就是按照您说的,选了药包中的那几种药材进去。”抱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没有直视花清越的视线,径直将药碗放到了桌上。
花清越并没有走过去看药碗里的药,他直接说道:“喂他喝下去吧。”
夏草便主动站起来,将抱琴放下的药碗端起来,走到受伤的小厮石头面前。
他吹了下药,然后将石头扶起来。
抱琴突然出声说道:“还是我来吧。这药烫嘴,只能一勺一勺慢慢喂。我来端药,劳烦夏草哥替我扶着石头哥。”
在花清越并不去辨明汤药的时候,抱琴心底就涌起了不尽的失望。可她现在更要担心的是,小厮石头能不能听懂那份暗示。
抱琴走过去,想要接过夏草手中的药。
夏草却觉得这奴婢多的人家真是做什么都太麻烦了。像他们在花府的时候,人少,麻烦事也少。一个人喂药,这根本不成问题。
夏草一边把药碗放到石头嘴边,一边拒绝了抱琴的提议:“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弄好。你要是闲着,就出去烧点热水。他这伤口还要包扎呢。”
这不仅没机会与石头借喂药交流,还要被赶出房去,抱琴焦急起来,忙答道:“我还是在旁边先帮着夏草哥你吧,万一你要递个什么东西,我也方便。”
夏草却觉得抱琴在质疑自己的能力,连声催道:“不必不必,我一个人做得来。一个喂药我都做不好,就白跟在我们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你快去烧水,磨磨蹭蹭耽误的可是你们自己的人伤势!”
抱琴额头鼻间都要急出汗来,她望一眼身后的花清越,又看向正在喝药的石头,心中一狠,便径直喊了起来:“石头哥,你怎么了,石头哥,你怎么脸色这样差?”
夏草因为坐在石头背后扶着对方的缘故,也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石头的脸色。他听到抱琴的话,忙把石头放平,看对方脸色:“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脸色还好啊……”
夏草的话还没有说完,抱琴就冲到了石头床边,她拉了下石头的衣服,喊道:“石头哥,你是不是想吐,你想吐就吐出来!”
躺在床上的石头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丫鬟抱琴的暗示。他这伤也本就是因为三小姐吩咐特意受的。如今抱琴又有了新的暗示,不论缘由,他也只能配合。
可惜刚才的药,石头已经完全吞下去了。他只能干呕了两声。
夏草不明所以地端起药碗,放到自己鼻间闻了闻:“这药的气味也不是很难闻啊?”
“味道很苦?”他说话间就要把药放到自己嘴边去。
抱琴的一双眼睛都盯在夏草的动作上,她心中满是懊恼。
是了,怎么忘记了,四姑爷还有个小厮在这啊。试药这种事情,他岂会自己亲自去做,小厮做就可以了!
完了,小姐的计划完了!她和侍棋也完了!
抱琴的心中一片绝望。
花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话让抱琴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花清越阻止了夏草尝药,他说道:“夏草,你把药端过来给我看看。”
苏老夫人房中,苏陌素和苏清浅一左一右地坐在床边,陪着苏老夫人说话。
说是陪着苏老夫人说话,其实真正在说话的也就是苏陌素而已。
她顾及苏清浅在场,不好直接询问她曾祖母周家的事情、婶娘徐氏的想法。苏陌素便捡了些京城听来的趣闻说给苏老夫人听,苏老夫人时不时也捧场地笑上两声。
唯有苏清浅,端坐在这床边,除了先前指责苏闭月的时候多说了两句,现在就跟个泥菩萨样的——半句口也不开。
苏陌素其实先就想问上她曾祖母一句,为何这一年不见,苏清浅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不爱说话了。但如今这样坐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