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砰地合上了抽屉,盯了一会儿电脑屏幕,紧接着又打开抽屉往钱包里装了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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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铎的官司五点才结束,朱小姐两点就离开法院了。”
白清明站在顾偕的办公桌前,怀中局促地抱着ipad。
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阴沉,顾偕逆着背后最后一丝天光,冷白的脸上阴鸷,看得白清明背后直冒冷汗,嗫嚅说道:“这两人在法院没有说过话。”
顾偕眯起眼睛:“但是?”
“但是……”白清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但是只有短暂的、单方面地见了两眼。”
顾偕压紧眉心,示意白清明不要再废话。
蓝航结案当天下午,朱砂和温时良从法院离开回到深蓝,与精英组开会讨论如何拆卖蓝航资产的相关事宜,直到七点朱砂在食堂用餐后才离开公司
回家。紧接着她在晚上七点半从公寓离去下城区,此后一直消失,直到晚上九点才和尹铎一同出现在执法记录仪中。
从七点半到九点这段消失的时间顾偕交给了莫测去查,但他不相信偌大的纽港市,朱砂能偶遇到尹铎。如果两人之前有约定……法院是尹铎的主
场,而他需要知道,在他离开后朱砂有没有见过尹铎。
白清明调出一份长度为3:28:26的视频,然后翻过ipad递到顾偕面前。
画面是一个俯视角度,来自360度旋转的监控录像。法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喧杂忙乱。几秒后,朱砂从走廊拐角走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蓦然
停住脚步,往前方看了一会儿。
嗯?她在看什么?
顾偕皱起眉头,但紧接着他心底狠狠一抽。——视频画面转向另一方,顾偕眼底映出他自己的身影,只见他背对着朱砂正接着电话,随后对温时良简单交待了两句,便转身走向法院大门,一
步一步走出画外。
办公室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白清明小心翼翼地瞄着顾偕的脸色。
视频进度条继续向前,温时良和朱砂短暂地说了两句话便候在一旁,似乎在等朱砂做决定。
这时两人旁边7号法庭的门被推开了,有人从中走出来,朱砂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但紧接着目光便粘在了那个方向。
恰好此时,旋转摄像头正好转到朱砂头顶,清清楚楚映出她的身影。——她压紧的眉心慢慢松开,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丝微笑,连绷紧的肩颈都放松下去。天光穿过玻璃窗,映照在她的侧脸,瞳孔深处微微波动,
那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里,眼睫一眨未眨。
随后朱砂对温时良笑了笑,两人一起走出门外,视频到此为止。
顾偕一抬头,白清明立正站好:“没了,就这些。”
然而尹铎并没有在画面中出现。
顾偕拉回视频进度条,14:28:53时,朱砂究竟在看什么?
她这个表情顾偕太熟悉了。
多少次他按下内线电话,朱砂在对面办公室里一抬头,这样灿烂的笑容撞进他眼底;多少个灯光昏暗的夜晚昏,朱砂从高潮中平复后,单手撑着他
的胸口,趴到他身上,也是这样笑着亲吻他的嘴唇,准备再战第二轮,以及千千万万次他呼唤她的名字,朱砂都是以这个笑容回应。
顾偕皱紧眉心,反复拖动着视频进度条。
14:27:24,朱砂从拐角处走来,目光穿过重重人影,最后落在他身上。
就是这一通电话,让命运自分叉路口开始涌向四面八方,一切阴差阳错徐徐拉开帷幕。——不!不对!
走廊深处有一队检察官正从他们的专用休息室走出来,这些人穿着相似的西装风衣,手中拎着同款公文包,眼镜在脸上反光模糊了面容。
朱砂是在找尹铎?
她的目光在投向自己之前,在寻找尹铎的身影?!
一瞬间,顾偕脸上血色尽失,胸膛剧烈起伏,一个模模糊糊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他镇静问道:
“这间法庭的控方律师是谁?”
“尹铎。”
办公室内陡然安静,白清明侧身站在办公桌前大气也不敢喘,顾偕双手交叉在额头前,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静坐了许久。
傍晚五点半,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朱砂穿戴整齐,从对面办公室走出来,手中拎着白清明片刻前送去的纸袋,匆匆穿过玻璃走廊消失在电梯前。
“那是洗好的尹铎的外套,朱小姐应该是去还衣服的,”白清明轻声问,“用不用找人跟着?”
顾偕苦笑:“只要他们不是去下城区,一会儿在群里就有新鲜的照片了。”
白清明脸色变幻莫测,嘴唇嗫嚅,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从前朱小姐会很介意我是不是又给您当间谍了,刚才您让我过来,她什么话都没
说。”
“是啊,她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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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忍不住提案子,谁付今晚酒钱啊!”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能按点下班,还特么没完没了。”
“我赌五毛,肯定老大请客,他泡妞都是先报家门哈哈哈哈……”
晚上六点,尹铎和同事们说说笑笑走出荔塘区检察院正门,酒吧就在附近,用不着开车,一行人步行不用十五分钟。然而这时,余光一瞥,只见马
路边一辆银色保时捷918十分嚣张地停在“禁止停车”的标牌下。
车窗徐徐降下,露出朱砂绝美的侧脸,一行人瞬间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哟!老大今晚不能请客了。”
“老板注意人设安全啊!小心点!”
“老大人身买保险了吗?”
“滚蛋吧你们!”
尹铎笑骂一声,摆手和同事们再见,旋即大步走到车边,胳膊搭上车窗,笑道:“这儿不能停车。”
朱砂略微扬起下颌,车前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罚单。
尹铎嘴角抽搐:“来认罪?带律师了吗?”
“还你外套,请你喝酒,”朱砂咔嗒一声解锁,一双含水眼睛笑望着他,“不知道尹检察官赏不赏脸啊?”
尹铎静静望了朱砂几秒,朱砂迎着他的注视,平静地回望着他。
晚高峰的市区忙碌喧杂,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与喇叭声在路边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土腥味儿,尹铎的头发被大风吹乱。
朱砂背靠着超跑座椅,一身深红低胸连衣裙,露出修长的脖颈、清晰的锁骨线与若隐若现的乳沟,勾勒得身体越发曼妙,耳垂的上钻石耳环被风吹
得晃晃荡荡,在路灯下散发着光芒,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风情万种,妩媚性感。
半晌,尹铎笑了笑,绕过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倾身坐进去。
《便西拉的字母》中记载,魔女莉莉丝是亚当第一任妻子,因不满男上女下的体位离开了伊甸园,在苏美语中,lil指暴风或恶魔,lulu指“情
欲”,莉莉丝是情欲化身的妖女。而基督教中,莉莉丝是出现在男性梦中与之性交,吸取男人灵魂的精髓的女妖,是春梦的化身。
朱砂手握方向盘,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敲了敲。
918打灯起步,闪烁着猩红的尾灯,汇入纽港市忙碌的车流中,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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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寡妇在下城区相当有名了,好几家拳场都想请她坐庄,”夜晚天台上狂风怒吼,莫测双手紧握着伞柄,但伞面依然被狂风吹得反折,豆大的雨
点糊了他一脸,刚一开口先灌了一肚子,“姓尹这小子场场都压她赢,那几天少说赢了四五十万……”
深蓝楼顶是广阔的停机坪,闪电倏然划过夜空,暴雨顺着伞骨往下淌。相比前国安局职员莫测的狼狈,顾偕反而更像电影中神秘强大的特工,连他
手中的伞都十分听话。
黑伞之下的顾偕一身黑色风衣裹身,脸色越发苍白,单手撑伞,另一只手中抓着一张照片。——那是半年前闻名下城区的拳王红寡妇。
暴雨哗哗落下,淹没了一切声音,哪怕莫测就站在顾偕身旁,也不得不大声喊道:
“在朱小姐之前——拳场很多年没有过女人了——那个泰国人偷袭了她——然后暴动了——就是那种事——朱小姐挨了几下摔、上衣被撕碎了——但她把所有想占便宜的人全揍了——那个泰国人也被她揍到颅内积血——”
一道闪电陡然劈下,一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顾偕脸色白如鬼魅,脑海中浮现出一根线将所有零碎时间串联起来。
5月28日,星期六,那位他亲口承诺过会一生一世永远细心照顾的顾太太,在山海城堡开夏日宴会。而他将剧烈痛经的朱砂派到数百里之外正遭受
台风侵袭的费龙城谈生意;
5月29日,星期日,朱砂失联,没有回家,他打了一百多个电话朱砂都没接。同一天,莫测给了他朱砂和男妓的性爱视频,当晚朱砂未经他允许,
让精英组对多莉生物逢低建仓,并派出了和她欢好过的鸭子去当商业间谍;
5月30日,星期一,朱砂上班,短暂争吵之后,他将刚刚在医院止血止痛的朱砂拖进了卫生间内强暴了她。
顾偕的情绪似乎走向另一个极点,他竟然笑了出来。——那个连猫都救的好人一定不顾一切冲上台去救她。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日法院门前,无数双手穿过人墙去拽朱砂,当时将全世界恶意都拦在外的人是温时良。
顾偕微妙地眯起了眉梢。——所以,从那时起朱砂就和尹铎成了好朋友?
不对。
朱砂和他冷战之后,尹铎狙击了白川资本,企图以陆卿禾当枪轰开深蓝。朱砂约见多莉生物的顾问那天,他们在餐厅相遇,当时尹铎也在场。
他记得朱砂那个惊诧的眼神,也记得尹铎得意的笑容。
然后呢?
那天下午他一定问了朱砂,尹铎是威胁她了吗?
朱砂怎么回答的?
夏日午后,阳光穿过窗玻璃从侧面映照到朱砂脸上,她站在办公桌前,随手摆弄文件,目光飘忽闪躲,企图用小玫瑰的事蒙混过关。但顾偕不依不
饶,反复问了好几遍,最后她说的是:
“他知道我昨晚去了哪儿。”——朱砂惊讶尹铎知道她前一夜去了拳场,那就证明两人还不是朋友,他们关系的转折点一定不是在地下拳场!
顾偕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仿佛郁结于心的某种情绪随风消散。
但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让他们的关系偏离了检察官与潜在罪犯这条路!
“顾先生——顾先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说——前天晚上——朱小姐没打拳——打拳的是尹铎——”
喝了满腹雨水的莫测抹了一把脸,还没张口说话,只见顾偕转身大步穿过天台,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把他这个大活人忘得一干二净。
莫测目瞪口呆:“我勒个擦的,这是脑补到哪儿去了?”
几分钟后,暴雨夜中,一辆法拉利sf90stradale如一道黑色旋风划过纽港街头。顾偕单手握方向盘,对面方向的灯发在他脸上投下一闪而过的
光影。
地下拳场对他的意义特殊。
当年出狱后他身无分文,除了躲开他那个血缘意义上的父亲,还要摆脱已然是黑帮老大陈敖的纠缠。
入狱时他只懂一点会计的皮毛,出狱时的知识储备足够他祸害金融市场。
但是他空有计策,没有资金。
飙车、打拳,是他最快的来钱之路,他用着带血的钱将金融市场搅和得天翻地覆。
从某种意义上讲,拳场是他重生的地方。
后来,他在拳场将朱砂回炉重造,训练成怪物。
贞节牌坊是世俗强加于女人的锁链,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定然会遭受荡妇羞辱。
男人不耻与性,女人想站在万人之上,第一步必须要亲手把贞节牌坊砸了,还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宣称自己是荡妇。
所以他必须和朱砂在拳台下做爱,要众人赤裸的目光从他的小姑娘身上经过,要她习惯全世界的恶意都瞄准了她的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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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升明月。
暴风雨只笼罩了纽港市区,此刻内海的上空月光从积云缝隙间映亮了海面。
尹铎推荐的纵情放肆的娱乐场所竟然是一艘船。船内空间与一般夜店并无二致,交替闪烁着蓝紫色冷光,重金属摇滚乐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的
荷尔蒙放大了感官体验,不远处dj高举着手,引领着丧尸一般亢奋的男男女女摇摆身体。
靠近吧台的地方设置了飞镖赌局。船身随着海浪晃晃悠悠,朱砂踩着高跟鞋站稳已经很难,但她眼睛一眯,手腕一抬,一支红标正中了靶心。
周围人群顿时欢呼着爆发出掌声,酒保笑眯眯地又端上来一杯酒。
“下一局!五杯龙舌兰!”一位喝到半醉的男人望向朱砂,赤裸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怎么样小姐?还玩吗?”
朱砂还没回答,脚下一个踉跄,尹铎不知何时何时走到她身边,正好揽住了她的腰侧。
尹铎道:“你赢的酒足够我们俩得酩酊大醉了。”
朱砂无奈地朝那男人一笑,对方在她和尹铎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才悻然转过身和别人赌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两人并肩坐在吧台前,朱砂抿了一口酒,扭头望向身侧。
昏暗灯光下她半张脸几乎融进了暖光中,浓而翘的眼睫毛略微下垂,拢住了一片阴影。
“公职人员开party都得到公海上来,”尹铎目光落在朱砂手里的酒杯,喉结轻轻一滚,“顺便提醒一下,你喝的是我的酒。”
朱砂眼尾似笑非笑地上扬:“尝一下也不行吗?”
她单手托腮,眯眼着凝视尹铎:“不想被占便宜的话,你可以喝我的。”
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到旁边,蔚蓝的酒杯边缘一道口红印清晰落下。
尹铎略微垂下眼睛,端起这杯酒,不动声色地将这道口红印转了个方向,慢慢喝了一口。
调酒的度数都不高,柠檬、橄榄和冰块又冲淡了酒味,但他只感觉舌尖麻木,口腔中若有似无地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口红貌似没有香气?尹铎模模糊糊地想。他从裤袋里摸出了烟盒,刚把烟夹到嘴唇,蓦然惊醒般扭头问道:“介意吗?”
朱砂粲然一笑,直接从他手中的烟盒取了一根烟含进双唇间,略微扬起下巴,凑近了尹铎。
打火机滚轮摩擦几下,一小簇幽蓝火苗蹭地蹿了起来。
朱砂指尖夹着细长的烟,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尹铎低头给自己点上烟,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吧台附近的音乐声其实并没有大到让人听不清对话的地步,何况他们两个人几乎并肩而坐,只是尹铎今晚明显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朱砂转过身,向前倾,嘴唇几乎贴在了尹铎耳边:“我问,你同事为什么让你注意人身安全?怕我吃了你吗?”
“魏廷伟招供了,”尹铎冷淡地盯着酒杯,对身旁朱砂投来目光似乎毫无察觉,“伤害‘邪夫人’是因为他觉得‘你爱的人受到伤害比直接伤害本
人更痛’。”
“是吗?他应该直接承认是打不过我、温时良或者顾先生,所以才挑了一个弱女子下手,”朱砂冷笑一声,神色有点晦暗,但那丝不满的情绪在眼
底转瞬即逝,眼梢又覆上一层荡漾的波光,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身侧,“尹检察官放心,他应该打不过你。”
尹铎没有接话,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避开了朱砂故意抛过来的暧昧。
“您好,打扰了!”酒保又端上来一杯酒,抬手指向朱砂背后,“一杯龙舌兰,那位先生请客。”
“哦?”朱砂回过头,不远处昏暗的卡座区,一位年轻的男人遥遥向她举杯。船内晃来晃去,光线昏暗,朱砂只能看见那人模糊的轮廓,貌似是一
位陌生人?
“尹检察官今天不在状态啊,”朱砂转回身,高跟鞋轻轻踢了一下尹铎的小腿,笑着说道,“你看,人家都这么嚣张地来请我喝酒了。”
尹铎回头瞥了一眼,淡淡道:“那个是海岩区的副检察官。”
“同行相撬啊,那更不能忍了。”
“海鹅案也是我从他手里撬走的,”尹铎斜觑了她一眼,小幅度地挥了一下夹着烟的手,“他想抓你的决心不比我弱。”
“截胡?”朱砂哼了一声,“好吧。”
尹铎笑而不语,偏过头看她,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
船舱内颠簸摇晃,两人只静静地坐着,也没喝几杯酒,尹铎竟然便有种晕晕乎乎的醉意。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握住了朱砂的手,那支细长的烟夹在
她的指缝里,现在是夹在他们俩个人的指缝间了。
桌面上的酒杯反射出朱砂略微诧异的脸,任由尹铎握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握。
紧接着尹铎从朱砂手上轻轻抽走了那根烟:“烫着我了。”
朱砂笑了:“我还以为你要亲我了。”
她语气中不知真假的遗憾。
尹铎碾灭她的烟,同时也碾灭了自己的烟,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掐烟的意义在哪里,只是顺嘴一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看周围这些人,他们都觉得我们睡过了,或者马上要睡了,”朱砂眼梢一挑,两人手指又一次相触,“你难道不是常来这里猎艳吗?”——动手动脚,眼神交汇。——今夜他是她的猎物。
尹铎抽回手,别开目光:“你不了解我。”
“那你又何尝了解我?”
“我没想过你会同意上船。”
“嗯?”
朱砂不确定尹铎说的是“船”还是“床”。
“你豪车无数,飞机两架,却没有一艘船,从来不上赌船和游艇,也不参加任何海上聚会。”
朱砂眼底只浮现了一丝诧异,没有半分恼愠,甚至嘴角仍然是上扬的:“那我通过你的考验了?”
尹铎又摇摇头,叹息着放下了酒杯:“你对我误解太深了。”
“是吗?”
尹铎今夜第一次主动靠近朱砂,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我是个绅士。”
“绅士?”朱砂挑起眉毛,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所以你不趁人之危?”
尹铎隔空向她举杯:“所以,我不说脏话。”
船舱内悠悠晃晃,灯红酒绿,像个颠倒错乱的梦境。
朱砂倏然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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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闷雷倏然划过纽港市上空,落地窗外雪亮的闪电映照了整个世界。
一百多平米的大开间一眼望到边际,房间正中央垂着一道玻璃楼梯,二层同样是打通的空间,健身器材与书桌书柜分区域摆放,与楼下的两间浴室
相对的封闭空间是朱砂的衣帽间。
一切照旧如常,没有任何移动,没多一样物品,也没少一件东西。
顾偕面无表情,负手站在楼梯前的空地上。
一定有哪里不对。
贫瘠的童年造就了朱砂不敢行差踏错的行为准则,她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代表了某种变化的情感。
或许朱砂与尹铎在下城区的相遇纯属偶然,但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已然超出了猫和老鼠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偕再度下楼,从房间内每一个角落里走过。
千万道雨线贯穿了城市,玻璃上覆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将男人的身影照得扭曲模糊,房间内稀薄的空气渐渐凝固,空空荡荡的公寓在风雨大作的
夜晚犹如连环凶杀案的第一现场。
又一道闪电劈下,他经过玻璃前,猝然停住了脚步,阳台角落里的花盆跃入眼底。冥冥中某种说不清的力量,驱使他推开阳台玻璃门。
轰隆——
漫天暴雨一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风衣连着衬衫紧贴在皮肤上。
青瓷盆花内插着一株光秃秃的红枫,四周地砖上没有一片落叶,显然是被每天来打扫的阿姨捡干净了。
顾偕记得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好是某天晚上白清明来送文件,在路边看见了一位可怜的老人在卖花,心中一动,买了几盆,顺便搁在了朱砂家的
阳台上。
朱砂不要天台泳池,他就在这天台上装了个小型花园,其中一草一木全是他亲自安排种植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植物。
当时他不知隐情,还鄙视过白清明的审美。
朱砂对天台上花花草草一点都不上心,只要有一盆出现了一点枯萎的迹象,她都会吩咐管家尽快处理掉,因为她不喜欢看见凋零的过程。
既然红枫已经死了……朱砂为什么没动它?
顾偕片刻也没有迟疑,径自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进了花盆里。暴雨冲刷的天台,花盆的土早已和成了黑泥,洁癖晚期患者顾偕眉头也没皱一
下,认认真真地在泥土中翻找什么。
半晌,他眉心一动,将抓住的某件东西从泥水中扯出来——
一块拇指般大小的蓝色气球碎片?
玻璃窗上映出顾偕毫无表情的侧脸,然而他的嘴角却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是水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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