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如斯(1 / 2)

无论魏晋 九州月下 2414 字 10天前

广州, 番禺城。

和后世不同,如今的广州不是一个市,而是和幽、冀、并州等同的行政单位, 包括了两广之地, 是西南方最大的一个州府。

但这里并不是后世的珠三角经济带, 只是一个普通偏远州,来这里当官的士族,一般是被上司穿了小鞋, 看不顺眼,才会过来——甚至很多官员根本走不到广州,在路上就因为炎热、瘟疫病死了。

这里世代生活着百越夷人, 他们的祖先可以追述到越王勾践,越国当年虽然成了霸主,但奈何子孙不肖, 被楚国灭国后,大部份越国人都顺着西南丘陵逃亡到福建广东越南。

可是因为丘陵地带的封闭性和交通实在是不便,这些越人便渐渐分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族群, 而到东汉三国的时候, 大量中原豪族来到岭南躲避战乱, 陶渊明大大因此被启发,写出让无数学子背到头痛的《桃花源记》便是因此而来。

由于人口大量涌入, 人均土地瞬间减少, 这些士族便开始了疯狂的圈山沾泽。

他们自称重建家园, 打着建立“侨州”, 侨居之名, 占据山林川湖泽, 不听当地政府的政令, 禁止当地民众入山采伐、入湖捕鱼,等这些人破产了,就收拢大量民众归付治下,帮他们逃避国家的税役,很快就恢复了的名士风度。

这种秀出来的操作把本地的越人后代们惊呆了。

于是受中原文化影响,山中的越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在各地当起了土霸王,做为地头蛇,他们圈起地来,更加凶残,甚至出了大姓,像合浦郡冼氏、钦州的宁氏、桂州的李氏、高凉的黄氏等等,纷纷脱颖而出,有的甚至达成了“地方两千里,奴婢万余人,珍宝充积”的财务自由。

来到这里的州治长官们,要是不和这些大姓打好关系,那就政令基本是出不了府邸的。

“……所以,我们要快点去见广州刺史郭纳,找他牵线本地大族,才能速度建城。”随着清脆的女声一艘巨大的三桅海船缓缓靠岸。

坡山是番禺城最大渡口,位于珠江北岸,天然岩石的地质让这里非常适合做为港口,但并不大,只有寥寥数个泊位。

但孟姑娘在的船上皱起了眉头。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已经不大了,却没有主管港务的小吏过来,甚至连码头工人都一个未见。

“这是什么情况。”许医生伸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看着荒芜的码头,“人呢,难道刚刚过了大风?”

这时还没有台湾还叫夷州,是以没有台风这个词,遇到了,一律都叫大风。

“不清楚,你知道的,这边道路崎岖,传消息很麻烦,”孟岚看船锚已落定,棧板已经搭上码头,负手而去,“走吧,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护卫的带领下,走上码头,按向导的说法,顺着码头的路上去,就是番禺城的南门,这座城在番山和禺山之间,并不大,还是秦时修筑的,大约一百年前,这里才被东吴定成广州的首府。

所以,街道狭小,城高墙深,街道萧条的不行,店铺大量关门,一行人找到了吴兴沈家的分店,都是敲了好一会门,才得已进去。

“如今是什么情况,为何城中如此情形?”双方交换一番姓名后,孟岚接过茶水,开门见山。

管事的中年人露出一丝苦笑:“还不是因为王公子要来了。”

“王公子,哪家的王公子?”许医生奇地问。

管事长叹一声:“还有哪家当得起王公子之名,自然是琅琊王氏的公子了。”

然后便说如今番禺的情形。

长话短说就是,如今在南方权倾朝野的琅琊王家也不是一团合气,王家家主王衍去年送东海王灵柩,结果把大军送给了渤海郡,把自己送到石勒手上,死得尸体都找不到,于是王家为新的家主之位,争得厉害。

随后便是同室操戈,靠脱衣喝酒刷出名士声望的王澄被大将军王敦用鸿门宴给杀了,王澄的心腹王机见情况不妙,立刻就南下广州——王机的哥哥和父亲都当过广州刺史,在这里的势力树大根深。

他有意,当然得找个有情的,广州的武将温邵便是那个有情的,一听说王机过来了,带着兵就去迎接他了。

广州的正宫,不、是现任刺史郭纳当然不干了,于是就让人去攻打温邵,反被温邵打败。

现任并不服输,他又让人去打王机。

结果去打王机的人,都是人家的父亲、哥哥当年手下的人马,瞬间都当了千里送,去就成了王机的手下。

如今现任郭纳坐困穷城,王机马上就打过来了!他手下却没几个人。

所以番禺城中的百姓都很惶恐,担心大战就在眼前,店铺闭门也是此由。

孟岚听得明白了,同时对番禺的城民们大为同情,现任广州刺史做的是有多不得人心,才会让城里的军士们都惦记着前任——哦,都不算前任,只是前任的孩子。

她送走了管事,陷入沉思。

“那我们还去找郭纳吗?”初一小声问。

“当然不去,这条船马上就要沉了,我们需要找的是王机,”孟岚也没想到自己卡的节点刚刚好,但这问题不大,“走吧,我们准备去给王机雪中送碳。”

“怎么送,哪里有机会?”初一迷惑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静静姑娘这么厉害的?

正好想出办法的孟岚微微一笑:“没有机会,我们可以制造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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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古道,是南下岭南最早的一条古老通道,在地图上看,从荆州南下番禺,几乎是一条直线。

然而这条炎热的山道路途险峻,峰峦叠嶂,车舆难行,货物只能以驴马驮运而过。

王机此刻便走在这条山道上,他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生得姿容俊美,仪态不凡,只是在这匆忙之中,仪态无暇打理,显得狼狈了些。

他坐在毛驴上,驴蹄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

他对未来很迷茫,虽然父亲的手下迎接他去广州,能轻易执掌广州权柄,但就算得了广州,又如何能抵抗得了大将军王敦呢?

而且,广州并不是什么好去之处,那里瘟疫横行,天气炎热,夷人不服,所辖之地,不过只是几个小县罢了,四夷诸越,都视朝廷召令于无物,只在山中自给自足,不愿出山,受朝廷徭役税赋加身。

自己的父亲、兄长,都已经死在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