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是紧闭的,空气浮躁地滞留着。
柯西宁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和严叙急促的呼吸声, 想来严叙也是如此。他尝试着往回缩了一下,却依然被严叙牢牢抱住,腰部熨帖着对方火热的手掌。
“严叙,你……放开我一下。”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 嗓音依旧沙哑,但情绪比较之前, 要稍微冷静了一些。
严叙嗯了一声, 把柯西宁从他的怀里移开。
柯西宁的手离开严叙的一瞬间,便羞愧难当地发现对方的衣襟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还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
“对不起。”柯西宁垂眸说道。
“嗯?”严叙不太明白,“什么?”
“对不起,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一回想起刚才把严叙当做依靠的事, 柯西宁就想立刻变成金鱼,这样就只有七秒记忆。
他抬手抚了一下被蹭乱的发梢,“你不要放在心上。”
严叙沉默片刻, 压下心中的情绪,温声说道:“现在先不要讲这些。”
柯西宁疑惑地看他。
严叙回头瞥了眼后头不断鸣笛的小轿车,“西宁,我们先开车吧。”
等候的车辆们像流水一般向前方驶去,而柯西宁这边的保姆车就像断了线一般,阻隔了前后。交警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吹着口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柯西宁沉住了气,连忙启动引擎。
后头的鸣笛声终于停止。
柯西宁看了眼严叙,犹豫地问道:“你哪里下车?”
“我和你一起下车。”严叙说道。
“我是回去看我爸爸的。”柯西宁冷静地分析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他对上严叙的目光,征求意见般地问道:“要不等到下了这一段的高速,我就把你放下来,然后你让你司机过来接你?”
严叙依然沉默地看着他。
柯西宁无意中瞥见严叙眼里翻滚却又压抑的情绪,忍不住收回目光。
“怎么和我没关系?”严叙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戳心,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一次对柯西宁的重话,“你说你把我妈当你妈,难道就不准我把你爸当我爸?自己爸爸病重,我为什么不能去探望?”
柯西宁看他,忍不住皱眉。
“你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严叙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哪里不一样?”
柯爸爸不待见柯西宁,自然也不待见严叙。七年婚姻中,柯西宁就带着严叙去见了一次柯爸爸。同性婚姻虽然合法,可柯爸爸骨子里是个保守的男人,从来不认严叙和柯西宁的一纸婚约。
那唯一一次的探亲,柯西宁和严叙守在门外大半天。柯爸爸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把柯西宁带进了屋,却不由分说地把严叙避之门外。
柯西宁在老家整整待了三天三夜,柯爸爸没有一次提及过严叙,也不曾对柯西宁一次好脸色。这有两人本就矛盾根深的缘故,但也有他和严叙先斩后奏领证的诱因。
这是以前两人还如胶似漆的时候。更何况,今时不比往日,现在严叙和柯西宁连那一纸婚约都没了。
柯西宁轻轻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转头忍不住说道:“你明明知道哪里都不一样。”
严叙闻言,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西宁,我不进门里的,我就待在外面。”
柯西宁心底一沉,尝到酸涩的滋味。
严叙以为柯西宁仍有顾虑,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守在门口,不让伯父看到我,这样好不好?只要能让我陪着你。”
他顿了下,望进柯西宁的瞳孔深处。
“西宁,你的状态很不好。”严叙说出心里的顾虑,“从这里到邻市需要驾驶三个半小时。在驾驶方面,你不是一个老手。多一个人在,至少等你疲惫了,可以换我来开车。这样也安全点。”
柯西宁没有说话。
他沉默许多,忽然抹了一把脸,哑着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的。我之前就说过了,七年的婚姻,不单是你的过错,我错得也很离谱。如果你想要补偿……严叙,不用这样的。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谁欠谁,不是那么算的。”严叙抬手轻轻地揉了下柯西宁的发梢,他的眼底浮现出无尽的温柔,“西宁。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个想对他好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下,真心说道:“何况,我以前对你也不好。”
柯西宁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的话都咽进了喉底。
没有任何理由劝说严叙回本市。
柯西宁看清眼下的状况,也就专心开车。他顺手把调了一下导航,机械般的女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感。
他们没吃晚饭。
保姆车驾驶到休息站后,严叙关上车门,去休息站买了面包和饼干之类的充饥食物。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柯西宁咬了一口面包,又拆开一瓶酸奶,他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严叙看他,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关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