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了半日,无论如何,最后项圆圆还是留下了。她闲不住,再加上项侍郎管得严,乍一出门如野马脱缰,满院子疯跑。
小姑娘嘴甜,哥哥姐姐挨个叫了一圈,除了桑叶之外,几乎人见人爱。
宛遥在屋内听她缠着人翻花绳的声音,不禁笑了笑,抓了一把黄芪放在药碾中来回搅动。
她喜欢听这样的碾药声,咯吱咯吱的,不会太响也不会太轻,安静的时候听着尤其舒适,好像红尘人间都可以为此沉淀下来一样。
入夜后的灯光把地面染上昏黄柔和的色彩。
一道影子忽然打在她脚边,宛遥一抬头,就看见项桓垂着眸,神色不甘不愿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
他抓了抓脖子,抿了一会儿唇,终究开口道:“有吃的没?”
“……”
事实证明,男人的面子再金贵,毕竟不能当饭吃。
宛遥故意问他:“哦,你刚不是不饿吗?”
项桓不想和她解释可又不得不解释,“你看见那小子方才诈我了,我又没办法……”
“要没吃的那我走了。”他抱怀侧过身,说是这么说,人却还未动。
宛遥看着面前的背影,忍不住好笑,她刻意卖了片刻的关子,晾了他良久才挑眉道:“想吃什么?”
明显的发觉那双点漆似的星眸瞬间亮了一下,他蓦地转身回答:“肉。”
新加的一瓢水尚未沸腾,面上还浮着一层细细的油花,猪骨炖出的高汤鲜香浓郁。
宛遥站在案板前洗青笋叶,桌边是埋头在大碗里的项桓。
知道他平时不爱吃果蔬,这回特地在馄饨馅中掺了剁碎成丁的荸荠,作料里撒上葱花和一点点花椒粉,再放上碎咸菜粒,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鲜。
他吃得很香,口中却还在埋怨:“肉可真少……你就不能多包点儿?”
“馄饨就是这样包的,肉多了皮儿一煮会炸开。”听到他轻哼,宛遥无奈地摇摇头,“夜里要少吃点,腹中不易消化,很容易失眠的。”
项桓不屑地一笑,“你懂什么,就是要吃得多,人才长得高,长得壮,你看看你……”
无端被戳到痛处,她洗菜的手一紧,瞬间反驳:“谁说的,长得高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对面“嘁”字一出声,显然很轻蔑,“是你没见识,长得高的好处可多着了。能摘桃、能翻墙,还能看得远!”说话时,项桓突然一琢磨,丢了筷子起身。
宛遥正在低头忿忿的择菜,他在后面悄然逼近,唇边带着抹捉弄的意味,忽的一出手摘掉了她发髻间的银簪子。
“喂……”
骤然化身成女鬼,宛遥抬眸去瞪他,后者微微歪着头,手举得高高的,笑得明亮又欠扁,“不是说长得高没用么?你倒是拿啊。”
“还我……我不跟你玩这个,都多大了。”
项桓听她此话倒是好笑:“难道你很大吗?小丫头。”
宛遥也忍不住龇牙了,她挽起袖子攀着他的肩膀要去够,足下踮得笔直也将将才碰到掌心。
“对,就是这样。”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再踮高点。”
“……”
让这个祸害留在人世间真是个错误啊!她当初就不该拦着项伯父收了这妖孽的!
宛遥不甘服输,瞥着那簪子的高度,略掂量了一下,跃跃欲试,原地里纵身跃起。
也就是在她起跳的那一瞬,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轻轻划过。
伴随着风起的动静,一股温和的气息稍纵即逝,好似有什么柔软之物贴上来,轻得仿佛一片带晨露的羽毛。
项桓全然没料到地怔住了,很少有人能从他手中抢东西,却在这一刻毫无防备地失了力道。
离耳根最近的那片肌肤好似滚过沸水,脖子后一根筋一直麻到了头顶。
他在原地立发呆。
宛遥落回来的时候,紧跟着就深深地垂下了头,刘海藏住的眉眼里满是想挖个坑当场死亡的心情……
啊啊啊——她都干了什么啊!
第25章
因为实在不敢抬头, 她看不到项桓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灶上的沸水正在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没有人说话,气氛就更尴尬了。
宛遥微微把头偏了偏, 又往下垂了垂。她个子本就不高, 这么一勾首,连唇边的动静也不那么明显了。
恍惚想起掌心里捏着的东西, 她才忙转过身,细细的往上绑发髻, 好让自己的手能找点事做。
项桓便出神地看着她五指穿过乌黑的青丝梳理, 散下来的碎发轻盈地落在鬓边。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将头别向另一处,伸手从脸颊划过去, 来回地摸着脖颈, 然后又去挠头, 最后折回来捏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