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休息几天,把烧退了,我再找来人给你治腿。”
项桓喝粥的动作一顿,迟疑道:“不是你给我治?”
“我虽学过接骨,但是手劲小,动作不快,可能会让过程痛苦许多,所以想了想还是找那些有经验的老大夫比较妥当。”
“……我又不怕疼。”
自己的腿,拿给她折腾,哪怕玩坏了项桓也是没意见的,但若换了个人,他心里终究说不出的不踏实。
接骨的当天,来的果然是个有经验的老大夫,因为他看上去又老又秃,大半个瓢锃光瓦亮,须发银白如雪。
待瞧过项桓的伤势,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宛遥:“近日雷电交加,引来大火烧山,所以药草奇缺,接骨怕是没有升麻汤喝了。”
她果然在迟疑,项桓见状倒是无所谓:“不喝就不喝。”
在军中时,缺水缺粮食缺药草,什么都缺,一场仗下来少胳膊短腿的人遍地哼哼,别说麻沸汤,有药草医治已是万幸,哪有那么多可挑。
老大夫提醒道:“小哥,断骨再续可是很疼的。”
少年的骨头一向硬,不以为意:“断都断过了,还怕你再续?”
既然病人都无所谓,他也就不再坚持。
于是着手开始准备,打开药箱,其中放置着一柄小铜锤,几张夹板,布条无数。
宛遥到底还是担心,紧拧的秀眉一直没松开,先帮着在他几处止疼的穴位上施过了针,随即才捏着软木,缓缓俯下身。
“不如,还是等采到药材了再行医治吧?”
“没事儿。”项桓语气随意地安慰道,“就一点小伤,我撑得过去。”
说完索性一探头叼住她指尖的软木,扬眉示意。
宛遥眉眼沉着,却只是垂眸而立,并没有回应。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从敲骨这一步起,听到榔头“砰”的一声下去,她佯作不露声色的表情也不禁起了些变化。
小城镇上的大夫算不上有多高超的医术,但基本的手艺还是有的,老医生阅人无数,倒是鲜少看见这么能忍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由多瞧了项桓几眼。
他紧紧咬着软木,鼻中只急促的呼吸。
钻心的刺骨之痛能将他大脑疼至晕厥,然而咽下唾沫一转头,满目的汗水里还是见到宛遥担忧地蹲在床前,心中便多多少少的感到安慰。
幸好,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哪怕身经百战的人,清醒状态下要经历断骨再接依旧是一番不小的折磨,宛遥看着项桓小臂的肌肉绷紧着,凸起的青筋仿佛刀锋般的一条。
知道他在狱中被拔去了指甲,这么用力的攥床板恐怕新生的十指会再次受损,宛遥犹豫了下,缓缓探出手,指尖不过刚刚碰到他手背,便被项桓猛地紧紧握住。
……
半个时辰后,大夫手脚麻利的上好夹板,宛遥帮着他用布条稳稳的捆扎固定好。
“这伤至少得修养三个月,近期切勿沾水。”
“需要换的药你也都知道了,若有什么情况不能料理,再来城东寻我吧。”
付过诊钱,宛遥坐在床边,将干净的巾布沾水又绞干,探身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项桓疼得面色发青,偏头把嘴里咬到几乎变形的软木吐出来。
磨牙凿齿地骂道:“下次再让我遇到那帮人,绝对把他们剁了喂狗!”
身侧的姑娘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抖开床尾的被子,忽然啊了一声。
“你这腿……”
她秀眉凝重地皱起,眸色里显然铺满了忧虑,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项桓有些懵,撑头问她:“腿……怎么了吗?”
宛遥认真盯了半晌,正色地回答道:“不太对劲,好像他接错了。”
他不可置信地眯眼,差点要跳起来:“什么?!这都能接错?”
项桓一时有些无措,他不知道骨头没接好有什么后果,“……那、那现在怎么办?”
宛遥一脸地遗憾地摇头,“别无他法,只能打断了再接一次。”
“还要再接?!”妈的,要他命啊!简直……
项桓仰头倒回床上,几乎想就地死亡,“我不行了。”
“你等我缓两天,缓两天再说……别再叫那老头来了,我都说你比他靠谱得多……”
宛遥又轻轻朝他脸上望了望,平静道:“啊。”
“原来是我看错了。”
她肯定道:“接得挺好的。”
“……”
宛遥若无其事地把薄被搭在他身上盖好,走到桌边提笔铺纸写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