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下这个情形,外面守城的士兵多半凶多吉少,局势有多严峻可想而知。
她心神难定,已经慌得快晕过去了,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宛遥可以淡定成这样。
“你……”陈文君压低声音,实在费解地问,“你就不怕吗?”
“还好。”她朝人群望了一眼。
“还好?!”
宛遥无奈地露了个笑,“习惯了……等你被人抓个两三次,你也能习惯的。”
陈文君:“……”
“放心吧。”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安慰道,“他们不会杀女人,顶多把我们换个地方关着。”
陈文君刚要问“你怎么知道”,拎着大刀威武雄壮的铁面军们许是见人都逮得差不多了,高声发话:“男人都留下,女人带走——动作轻点,别伤着。”
“……”
这姑娘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
营寨驻扎于巴州城外,正是两军冷战,各自阴谋阳谋使诈的阶段,双方都在按兵不动,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陷阱会设在何处。
“要我说,与其这么僵持着,还不如兵行险招,借道一线天从巴城西边杀进去。”
“那要是敌人设伏,我军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然呢?留在这儿等到过年吗!”
“大家未免太过拘泥于沈煜御驾亲征这件事了,他在眼前又如何?依我之见,倒不如另寻北上的线路,直接杀进长安城,来个措手不及。”
……
诸位将领在主帅帐里各抒己见,唾沫星子你来我往,如果桌上的沙盘自己能打仗,他们估摸着早已拼得你死我活。
后方陷落的消息就是在此时传进帐中的,余飞接的头,身后跟着个小兵,一看便知道事态严重。
少城离成都只有半天的路程,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们在前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敌军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后面把自家老巢给端了。
几位年长的将军一听简直要炸:“这群老狗!真是逼急了跳墙!”
“要我说,干脆这会儿就杀进巴州城把他们狗主子逮了,看这帮铁疙瘩废物还能怎么吠。”
“不错,杀进去!就不信一个狗皇帝还没有一座城池值钱!”
这种场合,项桓一贯不爱参合,只抱着怀戳在边上瞧热闹。
觉得看他们急火攻心,火烧眉毛的样子十分可乐。
然而就在他清心寡欲要作壁上观当个闲人时,余大头一脸难以开口地表情靠过来,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项桓……有件事情,你知道以后,一定要稳住,千万别冲动……”
后者的一掀眼皮:“有事说事。”
他面色沉痛道:“我刚接到传信,就在不久之前,因为少城伤兵过多,宛妹妹带人跑去帮忙了,不出意外的话,眼下估摸着也……”
话讲到一半,余飞便眼睁睁瞧着面前少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从漫不经心转为瞠目怔愣最后慢慢布上血丝。
“你说什么?!”
“你、你冷静一点。”余大头快两年没被他这么瞪过了,后背的汗毛骤然起立,“如今情况尚不明朗,只说是城没守住,杨岂亲自带兵去了,那群伤兵大概凶多吉少。不过、不过她是女孩儿嘛,生得又漂亮,对方冲这个应该也会手下留情的……”
余飞大概没长对嘴,这番话不仅半点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项桓冒出满身惶恐后怕的冷汗。
少年的手不可抑制的握成了拳,闪烁的双眸里分明映着狂乱的愤怒,似乎下一刻就能夺门而出。
“项桓。”
旁边有人伸出手轻摁在其肩头,努力将他的失控平复住,秦征颦眉劝说道:“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莽撞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务之急是要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想个万全之策。”
后者额头的青筋已然凸起,缓缓转眸看他,脸颊的筋肉隐晦的轻轻颤抖。
毕竟年长几岁,面对这种事,秦征总是要沉稳一些。
余飞眯出一双大小眼,把两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道:“那个,听说陈姑娘这次也在,本想跟着宛遥学点医术的,谁知道运气就这么不好……”
他后面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已经看见秦征握在项桓肩头的手,手背的筋一根一根往外冒。
“稳重”的前辈猛然扭头,紧咬着牙逼问道:“消息属实,你确定吗?!”
余大头独自承受了两道迫人的视线,只好勉强给自己吃颗安心丸:“都是成都传来的信,宛老爷和宛夫人亲笔写的,上头有落款……”
作势要去拿来给他看,青年却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对项桓道:“事不宜迟,我先去筹备兵马。”
少年凝重地点点头,两个人在简单的眼神交汇中像是做了一场默契的计划,旋即一前一后地跑出帐外。
余飞:“……”
方才还吵得沸反盈天的几位老将目睹了他二人的举动,一副感慨万千的神色摇头叹气:“还是年轻,沉不住啊。”
“哎,可不是吗,要想这帮年轻人学会什么叫临危不乱,还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来蹉跎呢。”
一群人深有同感地颔首。
季长川将翻完的军报轻飘飘扔在桌上,依旧是天塌下来也不动如山的语速,“他们要真能忍住,也就没那个上阵杀敌的血性了。
“少年人么,说是家国天下,心里也还是有一寸地方搁着自己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