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赦大典(2 / 2)

鹿辞点了点头,想起他在牢中曾说自己认识一个逐赦大典胜出之人,还说那人如今十分风光,看来说的也就是这女子了。

此时他们这艘船也已近岸,船头一转靠在了石台边,守卫将木板搭上船舷向外斜下,却不是通向那石台,而是通往石台旁边。

众人低头顺着木板看去,便见下方是一座圆形的低矮木台,只高出水面几寸,与一旁石台离得很近却并不相连,有桥直通洲岸,周围是一圈两尺高的围栏,似乎是专为临时看管囚犯所建。

木板架好后,守卫引着众犯人下到那木台之上,洛寒心则推着钟离不复到了船头,从那里直接登上了设有席位的石台。

“哦哟,钟师弟来了。”纪失言笑盈盈抬了抬扇子。

洛寒心翻了个白眼纠正道:“钟离,是钟离!这都多少年了,纪师兄怎么还能叫错?”

“啊——对对对,”纪失言假模假样地用扇子敲了敲脑袋,“瞧我这记性。”

洛寒心嫌弃地撇了撇嘴,随即敛了神色,转向弥桑妖月郑重行礼道:“师姐。”

他们四人中洛寒心最小,而其他三人本是同岁,但因弥桑妖月当年抵达秘境最早,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几人共同的师姐。

弥桑妖月出自西域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虽在秘境长大,但因其姓氏特殊,身份一早就已明朗,秘境弟子大多对她十分敬畏。且她自小稳重干练,对师弟师妹们管教颇为严厉,洛寒心在她面前总是极为乖巧。

此时洛寒心一声“师姐”唤出,却不料弥桑妖月压根就没理会他,目光在他和钟离不复身上来回扫了一遭,随后漠然地别过了脸去。

洛寒心有些尴尬,但他其实也早已习惯了弥桑妖月的这种态度,虽然不知为何,但似乎自从离开秘境每回见师姐都是这般情形。

“哟,这弥桑宫主好像不大待见她这俩师弟啊?”一囚犯低声笑道。

他们所在的圆台就在石台旁边,自然能将上头四人的一言一行看个分明,从方才起众人便是屏息凝视着台上,此时见弥桑妖月这副态度都不免有些意外。

另一囚犯道:“嗐,说是说同门师姐弟,谁知道私下里有没有过节?说不定互相都看不顺眼呢!”

鹿辞在他们身边听得分明,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当年秘境中女弟子本就不多,再加上弥桑妖月容貌才智乃至家世都出类拔萃,同门师兄中对她有意者从来不在少数。可她偏偏对那些追求倾慕都视而不见,反而对从未向她示好过的钟离不复青眼有加。

奈何钟离不复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仅对她的种种暗示毫无回应,且还屡屡将她所赠之物转送旁人,而这“旁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共同的师弟洛寒心。

简而言之,他们三人间差不多就是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关系,这在秘境中本也不算秘密,然而洛寒心这个粗枝大叶的却一直对此一无所知,以至于到现在他还不明白为何师姐每次见到他二人都是这般态度。

纪失言自然也知道缘由,可他这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刻见这情形也不言语,乐呵呵地摇着扇子在旁围观好戏。

钟离不复神色如旧,仿佛丝毫未察觉到弥桑妖月这堪称刻薄的态度,看向那空座旁的两名白衣女子问道:“他人呢?”

左侧女子恭敬回话:“宫主随后就到。”

洛寒心奇怪地看了看那艘鹿头船:“他不在船上?”

那女子颔首道:“是。”

纪失言见期待的好戏并未上演,颇有几分失望,随即憨笑招呼道:“来来来,二位师弟先坐,咱们也有三年未见了吧?喝喝茶聊聊天嘛,他们宫主说不定是路上遇到什么……”

“闭嘴!”弥桑妖月猛一转头将其打断。

洛寒心突然笑了起来,附和道:“对对对师兄你可快闭嘴吧,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怕他就来不了了。”

圆台上众犯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鹿辞却是忍俊不禁地弯起了嘴角。

纪失言当年在秘境时便是出了名的乌鸦嘴,但凡开口必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有次弥桑妖月照着绣本学刺绣,挑了个泛舟湖上的花样,费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绣出个竹筏。

纪失言偶然看见,啧啧称奇道:“哟!这捆柴禾绣得真好,一看就很经烧。”

结果当晚弥桑妖月房中烛台倾倒,将那两尺见方的绣布烧得只剩巴掌大小,气得她连夜冲进纪失言房中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台上,纪失言浑不在意地一笑,似乎还有些得意:“啧,这可怪不得我,谁让师父他老人家给我起这名字呢?失言失言,我这正叫人如其名么不是?”

鹿辞闻言不由苦笑,心说这话倒真是不假,托师父当初赐名“长辞”的福,自己可不真就与世长辞了?

“快看!”身旁忽地一声惊呼。

众人转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远处空中有一形似马车之物正向此地飞来。

那物行速极快,不消片刻便已身形尽显——那是三头灵鹿牵拉的一架白舆,轻纱为帐,玉骨为轮,鹿颈上传出的悦耳铃音伴其左右,仿若自仙界而来。

岸边船上的各宫弟子争相挤到船舷边,所有人目不转睛看着那鹿舆自空中盘旋而下,缓缓落于石台之上,皆是屏息凝视,连呼吸都险些凝滞。

三头灵鹿皆是雪白晶莹,身有淡蓝梅花点缀,头顶蓝角散发出微微荧光,踏上石台后优雅缓步而行,及至中央才款款伫足。

先前立于空席两侧的白衣女子齐齐上前,对着鹿舆拱手行礼道:“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