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亭这一晚辗转没睡,躺在和钟情一起睡的床上,好像还能嗅到钟情的味道。半梦半醒之间,很多记忆涌上心头。
初见钟情,是在钟家三房葬礼上。钟茗和他说起,“我三叔,人都死了,从外头冒出个女儿来。她妈一脸刻薄相,硬是要把女儿卖给钟家,把我三婶气得不轻,闹到老爷子那儿了。老爷子一开始都不相信,拉着人去做了dna检测,结果出来了,还真是我三叔的种。
那女的都要撕破脸,老爷子还是心善,把我那便宜妹妹留下来了。我三嫂气得差点撅过去,立刻收拾了东西要回娘家。老爷子哪儿能让她回去,岂不是看笑话?好说歹说哄下了。”
谢南亭兴致缺缺,他已经是这种豪门争斗的受害者,对此类故事更是反胃。
何况,主角还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非婚生子。
谢南亭那会儿也就十八岁,还不太会藏情绪,冷着脸骂她妈妈:“小三就是小三,不要脸的。”
钟茗也跟着嗤笑,“可不是吗?人倒是挺漂亮的,一副腌臜德行。她那女儿长得倒是像她,不过性子文文弱弱的,也不爱说话。这么久了,我就和她说过两句话。”
谢南亭问:“说什么了?叫你哥?”
钟茗竖起食指,“nonono,一句是谢谢,另一句还是谢谢。”
怎么说人已经进了钟家族谱,再怎么样,老爷子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于是叫上几房,还是简单见了一面。
“这是钟情,老三的女儿,大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众人听在耳朵里,心里全是鄙夷。
钟情安静低着头,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一句。
老爷子刚走了儿子,对这明显不讨喜的孙女也没什么精力,给了个见面礼红包,就没再管过。
作为名义上的堂哥,钟茗自然也给了个见面礼。钟茗看她可怜,手笔倒是不小,整整五千块。红包摸起来就厚厚一沓,钟情抬头,看着钟茗,说:“谢谢。”
她声音很轻,从这高出的红包厚度里揣度这是善意。其实也可能是随意,毕竟他们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什么概念。
钟茗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她眉眼上,仔细端详,还是能发现她眉眼长得很像死去的钟鑫。
但钟情对钟茗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甚至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正如此刻和谢南亭谈起,并不算怀有好意。
第二次,是在家里花园遇见她,她抱着娜娜。娜娜是三叔的狗,倒是和她投缘。那天娜娜和她在玩,扔出去的球落在钟茗脚边,钟茗捡起来,还给钟情
钟情又说:“谢谢。”这一次还是带着笑的。
钟茗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放在心上,还要费心扒拉,才能想起来。
谢南亭哦了声,“然后呢?”
钟茗眨眼,“没有然后了。”
钟茗作为钟家长孙,后来被拉去应酬。谢南亭独自在葬礼上晃荡,葬礼在室外举行,地方宽敞。
他目光一转,落在角落里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裙子,小跑的时候,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
当时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谢南亭却主动在脑子里将她和那个“便宜妹妹”对号入座。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南亭看见娜娜奔过来,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尾巴扫在他膝盖上。
娜娜扑向女孩子,那狗和一个十六岁小女孩的身量差不多,一把把女孩扑倒。
钟情倒在草地上,紧张地看了眼旁边有没有人。确认没人发现她,才拍了拍屁股起身。
“娜娜,你太重了。”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有一点轻快。
很像黑色喜剧,在父亲的葬礼上,却在和狗玩耍的时候感到心情愉悦。
谢南亭看着钟情,想起钟茗的描述:安静、长得还行、无趣。
他看着钟情,却觉得她无比生动,简直像这黑色画面里的唯一色彩。
谢南亭走近,问她:“哎,你怎么抱着狗在这儿?”
钟情并不认识他,黑漆漆的眸子警惕的看着他,但没有说话。
谢南亭十八岁的时候,已经一米八八,肌肉线条也足够流畅,往那儿一蹲,简直就是庞然大物。而钟情,手腕纤细到堪比娜娜的腿。
钟情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害怕,她低下头,抚摸着娜娜的毛发。
谢南亭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王后退了退,“别窝在这儿了,你去给他哭一哭,保准你爷爷会念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