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鸟(2 / 2)

李令月拉着君兮兴致勃勃的来到桥头,看到眼前景象时却齐齐傻了眼。

“这……这个……”李令月和君兮看着身前占地不小的老树身上随风飘荡的红绳,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位公子,听说这附近有红羽签,请问该去哪儿取啊?”君兮随便拦了个衣着朴素的青年人问。

“你们来的太晚了。”青年人听君兮问的是红羽签连连摆手。

“红羽签发放数量有限,每年挂上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抢夺一空了。今年抢的更是激烈,据说半个时辰就没了。”青年人说着指了指红绳老树,“喏,你们自己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是吧~”李令月看着挂在树枝之上随风飞舞的红绳,小脸皱成一堆,可怜兮兮的拉着君兮的手臂,“我们晚上看不了热闹了。”

“不上桥也可以看的。”君兮和声安慰。

“视角不好。”李令月并不满意君兮的答复,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就要掉下眼泪来。

“国泰民安,又没人死,你哭什么?”沈拓慢悠悠的跟上来,见李令月眼睛水莹莹的,不禁出声讽道。

“你管我?”李令月没拿到红羽签,心情不好,出声冷呛。

“管不着~”沈拓拉长尾音,从怀里摸出两根红头竹签来,双指一错,竹签在手中转了个花,竹签带风有嚯嚯声。

李令月腾的伸手一把抓住,速度之快连一旁的君兮都没反应过来,李令月抓住红羽签的时候,红羽签已旋转成周,沈拓指尖一并,夹住了签尾。

“我的东西,请放手。”沈拓谦逊有礼。

李令月死死抓着竹签,摇头不止,“我错了。”李令月双目炯炯看着沈拓,认错态度诚恳又认真,惊掉了君兮的下巴。

李令月是什么人?当今圣上与武后的小女儿,当朝最得宠的太平公主,捧在手心待如珍宝,只恨不能摘星星给她。她那刁蛮跋扈的性子谁人不知,她说桌子是圆的就没人敢说是方的,便是在皇上面前怕是都没认过错。

今天这是……

好吧,虽然这孩子脾气乖张了点,总归还是识时务的。知道现在没人撑腰,沈拓又不是个好惹的,这歉道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

“哦~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沈拓听李令月道歉,玩心大起。

“错在不该吼你,不该横你……”李令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着手上陡然一用力,然而他低估了沈拓。尽管她有意转移注意力,沈拓指尖力道却不曾弱了半分,猛然用力,竹签纹丝未动不说,李令月的手倒是被她自己抽了回去。

“君兮……”李令月委屈的看着君兮。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沈拓轻笑着点点头,将竹签递到李令月面前。

李令月正要央求君兮替她出头,见沈拓将红羽签送到了眼前来,面色一喜,连忙接过,却抓了个空。

“拿人东西,要说谢谢。”沈拓高擎着红羽签,痞痞一笑。

“谢谢。”李令月抿唇挤出一个笑脸,双手合托身前。

沈拓将另外两枚递给君兮和宫澧,君兮笑着接过,宫澧却漠然未动。

“赏个面子~”沈拓扬了扬下颌。

宫澧看着躺在沈拓手心上的金箔包头漆红竹签,半晌方才接过,“好大的面子。”宫澧淡淡道,袖袋里三根一样又不一样的红羽签撞在一起。

“低调,低调。”沈拓毫不谦虚的笑了笑。

红羽签到手,李令月开心的不得了,又拉着君兮去了绸缎铺子,然而君兮却在一个普通的摊子前驻了足。

“怎么了?”李令月见君兮没跟上,退了回来,狐疑的问。

君兮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并未作答。

君兮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变戏法的摊子前,摊位后是一名长须老者,老人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头戴纶巾,身穿一件深灰长衫,身前摆了一张一人长的长条方桌,桌上铺着长长的幕帘,一直垂到地上。

君兮对戏法一向偏爱,因为这些彩立子往往都能用一些简单的技法来利用简单的道具完成一些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匪夷所思的表演效果。推导表演原理是君兮钟爱的,所以每次上街看到有彩立子表演她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走过经过听一听,行过路过看一看,戏法不精莫等闲!”

因今日是洛水桥集市,有规矩不准敲锣,老者遂只得敞开嗓子,高喊两声引人来观。

现在时辰离入夜还早,因着画舫争渡的传统,街上女客为多,姑娘家平日里鲜少见到这等稀罕的手艺,因而见到有彩立子,纷纷驻足观看。

老者见围观的人差不多了,咳了两声清清嗓。

“列位看官此前想必都见过吞剑走珠,小老儿今儿要耍的和他们都不一样。”老者摇头晃脑的开了腔。

老者抬手将袖子往手肘挽了挽,露出两条手臂来,伸在围观众人面前前后一翻,示意手中无物。

“一叠二,二叠三,三叠花一朵。”老者唱也似的哼着调子。一边哼唱,一边已动了手。

老者空空手掌收于身前,抓着空气一揽,抓实,攥着一顿,手中抖出一方丝帕来。老者捏着丝帕对角捏合折方,又是一抖,丝帕陡然化一为二,双手左右开合,两方丝帕陡然变成三方。三方帕子捏在手心,老者手掌向上一翻,掌心帕子已不见踪影,只余一朵盛放芍药花。花开正艳。

老者尾调没,手中把式也已演毕。

牛刀小试,老者随手将芍药递给站在最前的李令月,另一只手又从底下拎出一个鸟笼来,鸟笼里关着一只尾翅带黑纹的黄鹂鸟。

“从来只闻鸟跃空,谁人得见鸟回笼?”老者一边说一边将鸟笼放在身前方桌之上,抬手缓缓抽开笼门。笼门开了巴掌大,老者探手进去将黄鹂鸟抓出来,扬手将其放飞于空。随即反手将空鸟笼重新关上,并在鸟笼之上遮上一张幕布。

“天高云阔意游翔,心循去路归旧房。”老者叹了一声,手扯幕布。

音落布坠鸟鸣彻。

笼中黄鹂跳腾于横栏之间。

君兮看到笼中鸟时目光一缩。方才老者还没有将笼中黄鹂抓出来的时候她有特地仔细的看黄鹂身上的黑纹细节。她敢肯定,现在笼中这只就是刚刚老者放飞的那一只。

封闭的鸟笼,遮罩的幕布,放飞的鸟,如何能够做到飞鸟回笼?君兮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