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在场的都吃了一惊,连陆阳也没有意识到她会有这般举动。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人,气息还弱着呢,不仔细照看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人家……

“他都跑了,你还巴巴儿的去死作甚么?”她厉声呵斥,“就这么喜欢给他收拾烂摊子?”

宜安眼圈微红,轻声细语地说:“他毕竟是我爹啊……”

“你把他当爹,他把你当闺女了么?逃走之前带上你了么?”容萤不加掩饰地讥讽她,“自作多情。你便是替他死了,他只怕也不会记得你,更不会感激你。”

宜安微微一怔,双眸里蒙上一层水雾。

容萤道:“他贪生怕死,你怎么不也随他一起贪生怕死?你不是视他如神明,凡事以他为榜样的么?”

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宜安嘴唇轻颤:

“可我、可我到底是他的女儿,是害死你一家的罪魁祸首,你就不恨我么?”

“不恨你?我当然恨你。”容萤平静道,“你当死了就是偿债?依我说,活着才是偿债。想替你爹赎清罪孽,那就给我活下去,这辈子有的是苦头叫你吃。”

“容萤……”

她揪着她衣摆:“你听好,我救了你,现在这条命是我的了,我让你死你才能死,知道不知道?”

闻言,宜安呆坐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她怀中。

容萤轻叹出口,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头发,哄小孩子似的软语宽慰。陆阳伫立在一旁,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很欣慰。

能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知道,她是真的长大了……

大郕的锦绣山河换了主人,新帝登基有许多繁琐杂事要处理。

容萤和陆阳仍旧搬回宁王的旧宅居住,第二日,新皇的敕封便下来了,和周朗所说的一致,郡主晋升公主,只不过封号赐的是繁昌,听上去有极好的寓意。

介于陆阳在北伐之战中出了不少力,皇帝本打算封个侯爵之位,可左思右想,他连战场都没上过,太过抬举难免惹人非议,于是就依他的意思,给了个闲职。

时节到了春夏之交,朝廷后宫已焕然一新。

端午将至,京城里又是繁盛热闹的场面,新帝体恤民情,免去了苛捐杂税,连处宫宇的修建也停了工,才经历了浩劫的百姓欢喜不已,在街上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陈旧的京都重现出一副海晏河清的祥和景象。

伯方辞了官,说是年纪大了,吃不消官场上那些周旋的事,只在城中买下一间小商铺做起生意。岑景跟着周朗驻守皇城,偶尔也会被伯方使唤着买点东西来给容萤补身体。

他现在这张嘴是越来越碎了,不时收到远处故人的来信,就跑到公主府和他们念叨一整天。

岳泽和裴天儒已经到了关外,伯方握着那封信,一面说一面笑。

陆阳问他可要寄一封回去。

“他们俩满世界跑,寄了只怕也收不到。”他脸上有满足的神色,“知道他们安好,我就放心了。”

由于职位清闲,陆阳每日下了朝几乎就没别的事了,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容萤消磨。

逛街、放纸鸢、下水摸鱼,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的。

她现下将近四个月,不算显怀,已能看到小腹微微隆起。这胎容萤怀得很轻松,初期压根不孕吐,胃口好得出奇,陆阳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半点也不挑。

饶是如此,他依然处处行事小心,夜里时常会醒来,担心她没盖好,尽管开春那么久了,仍不让她少穿,每回出门容萤都要抱怨。

说把她裹得像个球。

春日暖阳下的午后,容萤坐在小藤椅内晒太阳,他就在旁边,拿了个橙子削皮。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从孩子的名字一直谈到将来成家立业。大概都是头回做父母,那份新鲜感难以言喻。

其实是男是女陆阳并不在乎,只要是他的孩子……都会视如珍宝。

说着说着,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端王。虽然当今皇上已经把京城的每一寸土都翻了两三遍,还是不见他的踪迹。只怕是逃到别处去了,若在一个深山老林之中躲藏起来,那谁也找不着。

“真是便宜了他。”容萤咔呲咔呲玩着手里的鲁班锁,“想不到这个人这么狡猾,一早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陆阳停下动作:“你还惦记着他?”

“谈不上惦记。”容萤摇了摇头,“而且惦记也没用,就这样了吧。”她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大概是安逸日子过多了,那些深仇大恨如今都被冲淡了不少,忙忙碌碌的小半辈子,现在只想休息。

容萤把鲁班锁放下,手贴在小腹上,那般微小的生命她一个从未学医之人,竟也能觉察得到。她侧过身来,面前那个高大冷硬的男人静默地坐着,手里捧了那个小橙子,认认真真地一瓣一瓣给她剥好。

这样的生活,令她打心底觉得满足。

上辈子得修多大的福气今生才能遇到一个人肯如此待她?

“陆阳……”容萤手指轻轻擦着他坚实的脸颊,感受下巴上轻微的胡渣。

她声音温柔,细嫩的指腹也摸得陆阳心中一暖,他伸手握住她的,低低问:“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她在融暖的春光下,眼眸柔情似水,看得他有些心动,便忍不住探身过去亲吻。

口中的唇瓣异常柔软,春风过去,有淡淡清香,含着两个人身上不同的味道。

吻到深处,便渐渐忘情。陆阳的手掌托着她的脑后,慢慢往他这边靠,缠绵的气息缱绻温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容萤很体贴地问:“要不要进屋里去?”

他指尖收紧,抱着她,艰难地忍了一下,声音低沉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