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虽正好,两人的心境却同样的苍白寂寥,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同一个女子。
半晌,萧宪决定转开话题:“你是怎么把铜镜带回来的?她送给了你?”
李衾见他眼中又流露好奇笑意,便道:“哦对了,正要跟萧大人说呢,这铜镜是她心爱之物,我是借过来给你赏鉴的,你看完了后还要给人好端端送回去。”
“什么?”萧宪大惊:“这么说铜镜还不是我的?!”
李衾笑道:“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呢?为了借这个东西,我把家传的佩玉都押在她那里了。”
萧宪愕然,忙扫向他腰间:“怪道总觉着你有些怪怪的,原来你那玉佩不见了。这……你堂堂的陇西李家三爷,当朝兵部尚书,清河郡公,未来的宰相人选,跟一个小女子借样东西,还得抵押祖传之物?”
李衾扬眉道:“是啊,你若是跟她相处就知道……”那种“跟东淑相似”的感觉又浮出来,只是不便再说,便改口:“她可不是表面看来那样柔柔弱弱的呢。”
萧宪满眼疑惑,却又忙道:“别的我不管,横竖这古铜镜我要定了。”
李衾诧异:“萧大人这意思,莫非是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吗?”
萧宪挥了挥衣袖,笑道:“荆州也是你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你送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是借的,我只当是给我的,已经凑做一对儿了,谁也别想给我拆开。”
他这强盗逻辑非常娴熟自在,且不由分说。
李衾突发奇想,假如让萧宪跟那“江少奶奶”对手,却不知他两个谁能更胜一筹呢?
岁寒庵。
这两日东淑过的非常清闲,除了京城内有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夫人派了人来,询问她几时回京,因为五月时候家中儿女喜事,要设宴席,请东淑届时赴宴。
东淑只在张府见过那夫人一面,倒是个识大体的贵妇人,对方的官职比李持酒高,她却这么礼数周全的派人来问,倒也不好不给面子,于是派了个人回京亲自告诉,只说身体欠佳,要多在庙内修行些时日,多谢夫人盛情之类。
这天晨起,吃了茶,便叫了明值,从寺庙后院门而出,闲走散步。
其后是一片葱茏林木,还有几株樱花,因为已经过了花期,多半都凋谢了,只余些许残花挂在枝头,看着倒也有几分别样意趣。
明值第一次得如此自在,便在前头蹦蹦跳跳,捡了根树枝,寻幽探胜。
甘棠扶着东淑,道:“上回侯爷特意跑来,是不是想请奶奶回去?”
东淑道:“他一时兴起罢了,就算那时候想我回去,一转身又厌了,我何必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甘棠似懂非懂,陪笑道:“那难道真的要在这里长久住下去?家里头如今多了个狐狸精,又将多个表姑娘,越发热闹了。”
东淑很知道她的意思,便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若真的让他们‘占山为王’,让我‘功成身退’,倒也算是两全齐美。”
甘棠道:“那要是、要是真的侯爷恼了,可怎么办?又何必呢……”
“你怕他给我一纸休书?”东淑抬头,却见有几只鸟儿飞快地从头顶掠过,“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只是心凉而已。虽然不是真的“江雪”,但是醒来后得知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已经叫人惊心了,镇远侯又是连月人影不见,他那个脾气,只怕是见一个喜欢一个,而她这个“少奶奶”,不过是摇摇欲坠罢了。
东淑甚至觉着,倘若在昆明的时候她长眠不醒,对于李持酒而言,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无非是写个排位放进宗祠而已,只怕他眼泪都不会掉一滴呢。
且又知道他床笫之间跟他入山杀人一样的强横作风,她虽然苏醒,身体也转好,但毕竟根基是柔弱的,哪里经得住他那样狂风骤雨,只怕越发死的快。
什么侯府少奶奶之位,若是命都没了,保留着这个冰冷的排位又有何用?
但是这些深谋远虑的话,东淑自然不便都跟甘棠说。
这丫头有些驽钝,不过驽钝也有驽钝的好处,至少很忠心于自己。
可东淑虽然没说,甘棠却依稀猜出她的心意,因迟疑道:“我只是担忧,若真的到了那没有退路的地步,离开了侯爷,可怎么活呀?”
这是个实在的问题。
东淑道:“别急,我正在想。”
江家因为出事,家产财物等都给罚没,所以江雪也没什么嫁妆。
这次出门捉襟见肘的,之前李持酒回去后,倒是即刻叫人送了五十两银子,目前也足够用了。
但如果长久打算,自然要想个生财的法子才好。
东淑想了半晌,忽然叹了声:“真奇怪。”
甘棠问:“什么奇怪?”
东淑皱眉看天,喃喃道:“我怎么总觉着,我不该是这么穷困的呢?”
甘棠嗤地笑了。
东淑瞅她一眼:“你笑什么?”
甘棠笑道:“天底下只怕有多半人是跟少奶奶一样想法呢。”
东淑哼了声:“你懂什么……”她嘀咕着,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便探手进袖子里掏出了那枚玉佩。
正在打量,却见前方明值跑了回来,道:“姐姐,我看到有车往这里来了!”
原来他们已经绕到了岁寒庵的侧门处,明值刚才登高望远,看到有一行车驾抵达了庵堂门口。
东淑忙把玉佩塞回袖子里,走前两步往前张望:“是他?”
车轿停住,侍卫在庙门口雁翅排开,小厮们忙着递车凳,躬身伺候。
有道卓尔不群的身影飘然下地,如云的袍袖轻轻一荡,转身进了庙门。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