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粲伸手,将林纨散落的长发别到了耳后,他见她耳尖都是红的,耐住了笑意,回道:“夫妻合该同衾,所以为夫只备了一床喜被,纨纨喜欢吗?”
喜被的颜色簇新,上面的纹绣也很精致,它摊开后的面积很大,林纨很自然地便回了句:“喜欢。”
顾粲见她还是那般乖巧,微微低首,顺势摸了摸她的发顶,唇畔的浅笑带着淡淡宠溺:“喜欢就好。”
他知道林纨的皮肤细嫩,不喜欢扎身的面料,这喜被里面的内衬,还是他命人亲自挑选的,为的就是能让她睡得舒服。
林纨有些懵住了。
顾粲似是从未像刚才那样,摸过她的头。
这动作,就像是长辈奖赏小孩似得,但顾粲做,却让她的心又是一阵悸动。
林纨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这一定是因为她喝了酒的缘故,便自顾自地先钻入了那喜被中。
她欣喜的发现,这床被子里面的面料与外面不同,它的内衬是柔软的。
林纨不喜欢那些昂贵,却扎身的料子,这床喜被盖在身上,很是舒适贴身。
顾粲看着新婚妻子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双眼不断地眨着,看着四柱床的床顶。
与平素的清冷沉静不同,这时的林纨,竟是带着稍许的稚气。
顾粲想,纨纨前世去了的时候,也才十八岁。
因着自幼被父母宠爱长大,她的心思不算特别成熟。同他生活的那一年中,纨纨应是想让他觉得,她是个体己和完美的妻子,所以她总是很努力的做着一切。
那有些笨拙,却又努力的模样,于前世的他而言,也很是可爱。
顾粲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在凉州时,身侧的亲近之人,只有元吉一个。
所以当林纨这样一个,生性温懦,且或多或少有些娇气,心思也有些脆弱的小女孩突然嫁给他后,他真是不知,该怎样与她相处。
他也不是没与女子相处过。
他没有母亲,只有自小看顾他的乳娘,后来他六岁时,乳娘也去了。
幼时的记忆早已不在,他连乳娘的模样都记不大清了。
再就是那些丫鬟们。
因他相貌出众,自小身侧的婢子丫鬟就对他存着别的心思。
顾粲能够看出那些女子的心思,他还在凉州时,年纪也已过十七,按说这年纪的世家子早就该有几个通房伺候了,但他却对此不屑一顾。
与丫鬟的相处方式,是纯粹的主子对下人的方式。
当待林纨时,他完全是手足无措。
他并不愚笨,相处了那么多时日,怎会看不出林纨对他是有爱慕之心的?
他错就错在,明知那时妻子是爱慕他的,他却很少对妻子的举动做出回应。回想起来,那时也确实是冷遇了她,以至于,他稍稍对纨纨笑一笑,她都会手足无措,激动良久。
父亲顾焉自他生下来后,就从未给过他任何好脸色看,他的父亲,不苟言笑,对着他时,也总是冷沉着一张脸。
顾粲自小就没奢求过父亲顾焉对他的慈爱,只是顾焉看向别人的眼神,是漠然的,不带任何感情的。
但看着他时,却总是复杂莫测的。
入洛阳后,林夙对他视若亲子,很是照拂,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
他知道,他同林夙的孙女有婚约,可他虽感念着林夙,却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但又不好直接拒绝林夙。
顾粲初见林纨时,觉得她相貌生得清丽,皮肤似新雪一样白,是个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女孩。
这样的女孩又怎会让人心生厌烦?后来在承初宫,他看着那样一个乖巧的女孩被人欺侮,自是看不过眼。
因一时意气,他终于松口,答应了要娶她。
其实就算是不娶她,他也看不得别人欺负她,一见她受了委屈,他就想保护她。
按林顾两家的交情,就算他与林纨没有成为夫妻,林纨也可唤他声哥哥。他也只尽到了兄长对妹妹的保护,但林纨想要的那种,如夫妻间至亲至密的关系,他却没能给她。
上一世他两人存了遗憾,纨纨受了委屈。
那今生,他便加倍补给她。
思及此,顾粲将一侧的床帏轻拽,大红的绸料顺势而落,四柱床内顿时变得昏暗了许多。
林纨见此,心中有些慌乱,见顾粲为自己更换衣物,她忙将头缩回了被子里,蒙住了眼睛。
顾粲看着她,又是失笑连连。
林纨闷在被子里,她实在是抑制不住紧张。
顾粲又成了她的丈夫,她理应敞开全心的接受他。但于目前的她而言,做到这处,仍是困难的。
正当她在心中纠结时,顾粲已经掀开了被子,进了里面。
林纨被他用臂一捞,圈在了怀中。
外面的喜烛都未燃灭,隔着床帏,隐隐可见红烛的影儿在摇曳着。
顾粲环着她的纤腰,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见她仍故意闭着目,他低声道:“纨纨,你把眼睛睁开一下好吗?”
林纨依他的话,睁开了眼。
顾粲轻抚着她的乌发,示意她同他结发,林纨配合地将她的一缕发丝,同他的墨发交织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