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2 / 2)

策行三国 庄不周 3455 字 18天前

“二位将军觉得以这样的标准,你们能挑出多少人?”

万秉和陈败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苦笑。万秉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想了想,又收起两根。“大概也就是三百多人吧,不会再多了。”

陈败也叹息道:“怪不得孙策留下祖郎一个人,自己去打吴县了。祖郎原本可是有三五万人的大帅,实力比我们强多了。现在只挑了二千人,自然全是青壮,我们这些人哪是对手。就算把这附近的七八伙人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行。子义,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将军言重了,我奉刘使君之命到此,就是为了辅佐二位。为二位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荣幸。我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从二位将军到普通士卒,都把我太史慈当兄弟,我非常感激,不忍看到任何一个人损伤,这才斗胆进言。有唐突之处,还请二位将军见谅。”

万秉一拍大腿。“咦,你看你说的。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这么见外。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老陈,你说是不是?”

陈败应道:“没错,子义,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太史慈又谦虚了几句,这才说道:“精兵的好处自然不用说,但精兵也有精兵的劣势,人数太少,一旦战场范围太大,就无法兼顾。祖郎只有两千人,他能控制铜官山,但他却无法兼顾伏虎山、石门山一带,只能各个击破。但二位将军别忘了,来攻铜官山的不仅是祖郎,还有孙策。孙策先在山中练兵,随后又出山去了吴县,二位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攻破吴县,带着吴县的郡兵到此,你们还能幸免吗?”

万秉和陈败的脸色登时变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知道吴郡的实力。吴郡有十三城,总共十六万户,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吴郡,阳羡不足万户,但吴县却有五六万户,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更是大多集中在吴县。吴郡太守随即可以召集三五万人作战,如果他们不是与许淳相联系,许贡早就收拾他们了。现在许淳被孙策收拾了,他们还派人袭击过孙策的船队,孙策岂能放过他们。

正如太史慈所说,铜官山、伏虎山、石门山看起来面积不小,可要是孙策真带着吴郡的郡兵进山征剿,他们迟早要被赶尽杀绝。

“这……孙策才几千人,能拿下吴郡?”陈败将信将疑,脸色却非常难看,连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泼得到处都是。他们不太了解孙策过去的战绩,但是他们知道孙策就是吴郡人啊,连陆康都和孙策关系那么好,其他吴郡世家还能不帮着孙策?没有吴郡世家的帮衬,许贡不用打就废了。

太史慈慢慢地呷着酒。他不想再吓唬这两个山贼,凡事都有个度,真要把孙策过往的战绩一说,弄不好这两人会直接投降孙策,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陈败和万秉商量了一番。万秉对太史慈已经五体投地,毋须多言,陈败虽然不甘,也知道情况严重,只得向太史慈求救。太史慈最后提出一个建议,派人和丹阳、会稽的山贼联系,抓紧时间收拾细软撤离,尤其是老弱要先走。铜官山、伏虎山、石门山这片山是独立的,与故鄣以南的大片山区之间有一片平地,如果孙策派人控制了这片地区,切断了退路,再想撤可就难了。

听说要放弃经营了这么久的铜官山,不仅陈败舍不得,万秉也难下决心。太史慈也不催他们,只是劝他们先与丹阳腹地的山寨联络,做好准备。万秉、陈败商量了很久,勉强应了。

太史慈端着酒杯,和山贼们一起喝酒,直到半夜才散。张仲陪着他走在山路上,回太史慈的住处。周围一片安静,连虫鸣声都没有。太史慈觉得有些异样。他想了想,转头看着张仲。张仲是个嘴闲不住的人,他已经习惯了张仲时刻在耳边说些什么,今天张仲一言不发,实在古怪。

“怎么了?”

张仲停住脚步,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接连叹了几口气。“将军,我们真的要走吗?”

太史慈瞅瞅张仲。“你全听到了?”

张仲点点头。“我是做斥候的,耳朵比一般人灵。你和二位大帅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你不想走?”

“我……”张仲迟疑了片刻,转头看着太史慈,嚅嚅地说道:“将军,我不想做山贼了,我想……回家。我阿翁前天进山来了,我要是回家的话,能……能得好几亩上好的水田呢。”

太史慈看着张仲,刹那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张仲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下去。太史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张仲汗如雨下,颤声道:“将军,我……”

太史慈将张仲拉了回来,让他站好,又拍拍他的肩膀。“悄悄地走,别惊动任何人。”

张仲又惊又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太史慈磕了两个头,站起身,闪入树林中,不见了。太史慈看着黑黝黝的山林,嘴角挑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第770章 好兆头

句容。

刘繇忽然皱了皱眉,脸颊抽搐了两下。

坐在他正对面的许劭看看他,夹起一块生鱼脍,蘸了酱,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又摇了摇头。“时候还没到,江鲜不够肥啊,缺那么点意思。正礼,你觉得呢?”

刘繇顾自出神,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举杯致歉。许劭轻笑道:“正礼在担心什么,如此出神?不会是担心丹阳的战事吧,陈到是我县人,他不是正礼的对手,正礼不用担心。”

刘繇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抹了抹胡须。“有子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子将,依你看,那高干是何等样人,他能控制住豫章吗?”

许劭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端起酒杯,慢慢地呷着。他刚从豫章来,与刘繇商量合击丹阳的事,豫章太守周术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豫章迟早会落入新任南昌令高干之手,但他对高干评价不高,觉得此人不足以控制豫章。刘繇显然也对高干没什么信心,所以才会问他对高干的评价。

“正礼,你觉得许贡能是孙策对手吗?”

刘繇苦笑。他听懂了许劭的意思,正如他对许贡评价不高一样,许劭对高干评价也不高。许劭此来,是想劝他入主豫章,不要对吴郡抱什么希望了,许贡不是孙策对手,吴郡迟早是孙策的地盘。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一来高干是袁绍的外甥,他不能去抢高干的地盘。二来他不想这么放弃吴郡,他还想夺回丹阳,甚至夺回吴郡,至少要将吴郡北部控制在手中,切断孙策与中原的联系。

这是袁绍给他的任务,他不能轻易放弃。

见刘繇不说话,许劭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心中说不出的懊恼。他被孙策赶出汝南,背井离乡,来到豫章,结果孙策又来了扬州。他想为刘繇出谋划策,希望他入主豫章,刘繇却拘泥于袁绍的安排,不愿意与高干发生冲突。照这个形势,刘繇空有能力,兵力不足,难以发挥作用,高干坐拥豫章大郡,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别说击败孙策,夺取扬州,就连丹阳也未必能够攻克。

我该去哪儿?我能去哪儿?

许劭心情烦闷,与孙策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浮上心头,越想越难受。成名二十余年,最后却毁在一个少年手上,不仅名声扫地,还像只丧家之犬一般四处流浪,惶惶不安。

许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刘繇心中不忍,劝道:“子将,你也不用担心,太史子义已经去了阳羡,有他串联丹阳、会稽、豫章山中诸贼,孙策很难速胜……”

“太史慈那样的人也能做大将,付以方面之任?”许劭激动起来,将酒杯顿在案上,酒液洒得到处都是。许劭面色通红,连眼睛都红了。“有才无德,行事以狡诈为先,不择手段,他和孙策有什么区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说他堪与孙策为敌,我却担心他与孙策一见如故。正礼,虽说乱世尚权谋,但如果凡事以利为先,没人在乎道义,又怎么可能致太平?”

刘繇面红耳赤,太阳穴怦怦跳动。他迟疑了半天,才强笑道:“子将,话也不能这么说,治世用文,乱世用武,就连朝廷都要重振尚武之风……”

“朝廷?”许劭冷笑道:“你是指才十来岁的天子,还是指而立之年的权臣?”

刘繇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说只会惹得许劭不快。他讪讪地举起杯。“子将,喝酒。”

许劭斜睨着刘繇,举起酒杯,才发现杯中已经无酒,他索性扔了酒杯,端起一旁的酒尊就往嘴里倒,大半酒水都倒在了前襟,湿了一片。许劭紧闭双目,泪水涌了出来。他扔了酒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流泪。

“大好河山,毁于昏君佞臣之手。天下之大,竟无我立锥之地。命邪,运邪,奈何如此不公。”

刘繇阴着脸,一动不动。

……

虎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