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旁,除了扈棠,扈梨也在。
两姐妹天生的默契,使她们能将彼此轻易逗笑。
扈梨本就不及妹妹明艳活泼,许了人家后,打扮循矩许多,提起心上人时,脸上带着娇羞,连笑起来都会用扇子掩面了,姜娆看着她现在这般,很难想象她初见她与扈棠时的模样。
扈棠倒是过去如今仍然一个样儿,与其他贵女同席,仍然不好绾发,简单一束便是。
也不理周遭那些议论她的一些不好听的话,挨在姜娆身边坐着,笑得厉害了,便直接歪倒在姜娆身上。
用来掩面的扇子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姜娆也不懂她们为何笑得这么厉害,只是时不时接一接在姐姐跟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扈棠,免得她摔倒。
宫女鱼贯而入,奉菜上来,秋收时节,不乏珍肴佳馔、时令鲜果,看一眼便能引人胃口大开。
姜娆一向谨慎,不爱在外面吃太多,一粒粒地,剥着石榴玩,堆在了面前的瓷碟中。
扈棠见她吃得不多,以为她心情不好,当是自己陪扈梨说话,使姜娆觉得冷落,忙也剥了瓣石榴,递给姜娆,讨好似的看着,“年年你怎么不说话?”
姜娆的视线正看向外,听着扈棠的声音,回过神来,接过那一小捧石榴籽儿,一粒粒红得喜人,她笑了笑,“我瞧着今日宫宴上,谢溪不在。”
扈棠粗枝大叶,鲜少顾及到别人,听姜娆这么说,才朝着四周看了看,惊讶地说道:“竟然真的不在。”
扈梨凑近过来,说道:“谢溪身子不好,近来入了秋,天气开始寒凉,京城里染上风寒的人也多了,兴许她是染了风寒,不便赴宴。”
“不止一次。”姜娆摇头,“谢溪从未来过。”
她自然不会因为谢溪一回没来而大惊小怪。
这半年来,她每回有赴宴的机会,都会找一找谢溪的身影。别家的宴会上,她换曾见过谢溪与襄王妃几次,及至宫宴御宴,却从来不见她们。
明明襄王妃与嘉和皇后是嫡亲姐妹,如此近的关系,不会忘记往襄王府那里寄请帖。
她身上忽然一阵泛冷,抬眼见嘉和皇后正在这时入席,经过她时,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即使被她发现,嘉和皇后的视线也没有躲开。
反而朝着她勾唇一笑,才将目光收回去。
嘉和皇后的涂着丹蔻的唇色比她手里这把石榴换要红艳,如血如残阳,姜娆看着,心里像是落了针似的一震,总觉得嘉和皇后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笑容太满,带着一股子得意,和对她的怜悯与同情。
那种高高在上的可怜与同情。
这令姜娆忽的不安了起来。
嘉和皇后落座后,再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过,姜娆心中不安的情绪仍旧抹平不去,扈梨朝着姜娆看过来一眼,见她脸上带着悒色,微微含笑地说道:“年年不是只有几十天便要出阁了?怎么瞧上去这么不开心?”
扈棠与姜娆走得近,扈梨自然而然也对姜娆格外留心照顾。
姜娆看了眼身居上首的嘉和皇后,她总不能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当着面说嘉和皇后坏话,摇头说没事。
扈棠已经凑了过来,眼神凶凶的,“九殿下欺负你了?”
姜娆一下笑了起来,“没有。”
回宁安伯府后,成衣局的女官拿着做好的婚服里衣,等在她的院内,叫她试一试是否合身。
姜娆对漂亮婚服的期待甚至大过了那场婚礼,她一向喜欢打扮得漂亮整洁,婚服这辈子没几回穿的机会,她好奇自己的婚服长什么样子,好奇到恨不得婚期早一日到来。
在女官为她丈量尺寸的时候,姜娆悄悄地问,“姑姑可曾见过我的婚服?”
“见过。”
“好不好看?”姜娆眨着眼,看上去十分的好奇。
女官笑了起来,“姑娘,我每回来您都要问我,不腻吗?”
“婚服最早只能在婚期前一夜看到,不然会坏了吉利。”女官放下手里的量尺,“您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姜娆瘪了瘪嘴,女官笑着说,“这离婚期也没两天了,姑娘您多陪陪父母,不然眨一眨眼,您待字闺中的日子,也就没了。”
姜娆笑了起来,叫丫鬟送给了女官一把金叶子,“我知道的,多谢姑姑提点。”
姜行舟承了爵位后,愈发忙碌。
姜秦氏比他要轻松一些,却也算不得悠闲,中馈的担子全部压在她的肩上。
官场上的事,姜娆帮不到什么,也就帮帮姜秦氏理理中馈。
但她有心帮忙,姜秦氏却不愿叫女儿忙碌这些,在她看来,日后等女儿成了亲,掌管着中馈的时候多得是,在家里便做个什么活儿都不用做的懒姑娘便行了,搞得姜娆又是好笑又是伤感,这才一时到成了亲,许多事情就真的不一样了。
也就她和容渟两人知道这婚事是怎么一回事,旁人都会把她们看作是正经夫妻,到时候她就不能再在宁安伯府久居了。
姜娆突地又想起嘉和皇后在宴上看她的目光。
心尖上的刺仍然没有拔出去,想起来仍然觉得不适。
这股不适终于在半个月后落至实处。
半月后,奚子墨的信寄到了昭武帝那里。
他向请朝廷派兵支援,昭武帝答应了奚子墨信里的种种请求,由容渟带兵带着粮草,前往淮州。
下旨当天,昭武帝便将姜行舟请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