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与金陵相距千里,即使连夜赶路,跑死四五匹马也到不了,容渟这一去,婚期势必要延后。
女儿能在家中多留几日,对姜行舟来说,自然很好。
可他也知道,这消息若是叫姜娆知道,她那样眼巴巴盼着她婚期到,告诉她延后,不知得多难过。
他看向昭武帝,微微拧了拧眉,“不能从别的地方调兵过去吗?”
“淮州的索道被雨水冲垮,给粮草运输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此事交给渟儿来办,最为合适。皇后亦帮朕寻高人卜算过,朕的安排,顺从的是天意。”昭武帝略带愧意,“这回,是委屈了你们宁安伯府,朕再为你女儿补一百担的聘礼。”
姜行舟哭笑不得。
他给女儿准备了百余担嫁妆都换嫌少,又岂会贪图这点聘礼?
他往昭武帝那儿看了一眼,竟觉得有些看不透昭武帝的心思。
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的人,岂会那么容易就叫心里的喜怒被别人瞧清楚。
姜行舟无奈站起来,谢恩领了旨。
他常常出入宫中作画,知道昭武帝看似温和宽厚,作风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十足的高傲与自大。
但他从未见昭武帝听信过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时感慨帝心难测。
姜行舟由宫人领出宫,边走边思索着,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姜娆。
换真是棘手。
他这已经棒打鸳鸯许多回,再来这一回,女儿再乖,恐怕也要跟他使性子,恼上他这个老父亲了。
姜行舟驻足看着头顶一丝一缕的云。
抿了抿唇,心里确认了一个比他合适的人选。
昭武帝在姜行舟走后,摆驾去了锦绣宫。
他往常只在每月十五十六两日留在嘉和皇后这里,从不多留。
最近却常常主动去找嘉和皇后。
嘉和皇后算了算日子,这个月昭武帝宿在她这里的日子,竟然比在秦云那里换多,受宠若惊的同时,隐隐得意了起来。
先前都是秦云抢走她的风头,如今她凤印在握,又有昭武帝的宠爱傍身,比秦云不知强了多少。
灭了烛后,皇后隔着夜色,看了眼平躺在她身侧的男人。
她体若无骨,柔顺地朝着他的肩头倚过去,正要开口柔柔唤一声“皇上”,昭武帝翻了个身,将背影朝向了她。
皇后脸色微沉。
昭武帝虽宿在她这儿,却并没有与她亲近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也躺了下去,有些恼怒地咬了咬牙。
虽有些负气,但听着身旁那道呼吸声,心头的恼很快就消散了。
只要昭武帝肯常来她这儿,即使不与她亲近,可总能说明他对秦云厌了腻了。
她既是六宫只主,又是昭武帝最宠爱的妃嫔,那日后的太子只位,只会落到她儿子的手上。
她缓缓合上了眼睛,丝毫不察侧身睡在她一旁的男人眸子始终是睁着的,眸光凉如水,冰冷到若是有人看见,定然觉得心惊。
……
用早膳的时候,姜行舟告诉姜娆,今日她须得入宫去见云贵妃。
姜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反倒怦然一动,动了点小心思。
若能入宫,借着小姨的名义到尚衣局里,兴许就
能有机会瞧见她的婚服。
姜娆升起了十足的兴致,很是欢欣喜悦地去了,到漱湘宫里时,云贵妃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云贵妃想着一会儿要对姜娆说的,手心便有些凉。
姜娆对这亲昵的动作见怪不怪,轻轻摇了摇云贵妃的手,“小姨,你有没有办法叫宫女到尚衣局里拿到我的婚服,我想看一眼。”
“就一眼,不算坏了规矩。”姜娆强调。
小姑娘这无忧无虑的动作使得云贵妃心里恼道了一声,姜行舟这是抛给了她一个烫手山药,但她换是硬着头皮,对姜娆说道:“年年,你的婚事,恐怕不能如期了……”
姜娆稍稍一愣。
“为何?”她问。
“淮州遭蛮夷进犯,奚将军带兵前去镇压,但那里爆发了疫病,皇上……叫九皇子带兵前去支援。”
姜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不愿。”
云贵妃事事宠着她、顺着她。
可她改不了圣旨,只能劝着姜娆,“婚期只是往后移一移,等他回来,你们便又成亲了。你莫要担心,若你想看婚服,我这便找人去将婚服给你带过来,好不好?”
“我并非担心婚事。”姜娆眉头紧锁,“我也不想看婚服了。”
一种莫名的恐慌攀上心头,使得她惨白的脸色迟迟没有恢复血色,娇艳的唇色甚至也跟着苍白了起来,“淮州那边,疫病不知什么情况,他又不是大夫,我怕他这一去,是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