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
差点就快不记得了,她好像是眼前这人的正室夫人……
谢檀低下头,大力搅动着已经冷透了的药汤。
目光掠到了顾仲遥置于身侧的手上,见那手背上被自己刚才掐出的痕迹已经开始泛青,倒愈发衬得原本的肤色白皙,手指亦是修长有力、十分漂亮。
要是这人一病醒来,失个忆、换个灵魂什么的,变成弱受病娇美男,她或许会不介意认下这段关系……
“我上次跟你提条件的时候就说过了,你必须,一,放我自由。”
谢檀镇定住情绪,抬头说道:“二,放过谢家的无辜妇孺。你现在答应的话,我就跟你好好配合,让你安全回到鄞州。不然的话,”阴测测冷笑了声,“你在我手里还能再活几天,那就不好说了。”
顾仲遥盯着谢檀,咳嗽了两下,缓缓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位安西王以百兵之力、将我五名护卫斩成肉泥之后,我又是如何活着逃出杀戮场的?”
谢檀心头一跳,抬眼望见对方的眼眸之中,黯沉冰寒间亦似有淡淡氤氲。
她想象着那等血腥杀戮的场景,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仲遥却是神情淡淡,“危急之际,是韩峰与陈虎赶来接应。事后我虽与他们走散,但你勾结赵子偃置我于死地之事,他们定不会忘。”
他握拳掩唇又咳嗽了数下,调整气息,目光始终紧盯着谢檀。
“若我不能活着回到鄞州,你谢氏全族,必然为我陪葬。”
谢檀端药的手颤了一颤。
也就是说 ——
他要是死了,他手下就要杀她全家报仇。
是这个逻辑吧?
谢檀怔忡地跟顾仲遥对视了片刻,几番欲言又止,先前拿捏出来的气势荡然无存。
真是倒了血霉了,她好像,又拿这反派没有办法了?
顾仲遥垂下眼,喘息着又再度咳嗽了起来。
谢檀出了会儿神,低头舀了一勺子药汤,态度恭敬地送到顾仲遥嘴边。
“表兄喝药。”
“表兄要好好活下去,千万别死。”
“那个……表兄您看您觉得冷吗?要不要加床毯子?”
黑熊脸夏侯德放下帘角,踮着脚迅速返回到萧孚的帐内,禀报道:
“我刚才去偷听了一下壁角,两人凑在一处,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严郎君本就气弱,谢娘子唯一提声的时候好像说了‘残废’和“错”两个词,姿态举动并无异常之处。我离开的时候,谢娘子正温温柔柔地服侍她表兄用药,看上去不是关系极好的表兄妹、就是有私情的恩爱男女!”
他大马金刀地坐到了胡椅上,瞅着一旁抄手而立的阿赉,“我看你就别瞎想了,没啥不对劲的地方!”
阿赉抄手入袖,表情严肃,“那位严郎君的内力底子似乎极高,反应亦是十分迅速,被我拿住脉门的时候也能轻易化解,若非自小在名师教导之下苦练,断无法在这个年纪就有此修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区区商贾之家的庶子。”
萧孚倚着帐柱,翻着手里的一本书册,笑道:“阿赉也太过警觉了些。就算那严郎君并非商贾出身、曾随名师修习武学,又便如何?你也说过,他身上旧伤累累,幼时必是受过人虐待,想来其父母或是不甚关心、或是缺乏权力,总之是个讨不到恩荫的可怜人。至于阿檀的话……”
他合起手中书册、轻抵下巴,桃花眼扑闪了两下,“纯然中透着慧黠,就像这歌中所咏的山鬼……无论是怎样的身份,都不会是沾染了朝宦秽气之人。”看向阿赉,“只要不是官家中人,又有何妨?”
阿赉依旧抄手肃容,沉思良久,“话虽如此,但皇贵妃嘱咐过,行事必须谨慎为上,万不可让阿郎身边出现一丝一毫有任何可能的危险,所以某也不敢大意。”
萧孚闻言,脸上笑意微敛,垂目翻书不语。
旁边夏侯德又等了半天,见对面两人都不再言语,嘿嘿笑了两声,“商量妥当了?”大手在膝盖上搓了搓,“那个……我听壁角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那……那嗜血狂蟒的尾钩能否拿出来让我摸摸了?”
旁边的帐篷里,谢檀怀着极其复杂翻腾的心情,低眉顺眼地喂顾仲遥饮完了药汤。
顾仲遥闭目凝神片刻,慢慢撑身坐了起来,盘膝运功,将周身真气盈动流转一番。
谢檀捏着个空碗,靠坐到榻角旁的小凳上,斜眼盯着顾仲遥。
这反派的金手指好多,还自带各种高级皮肤。
在家里一副翩翩贵公子的造型,到了职场上换一身官袍又是一副大权在握的精英范儿,现在流落山野身负重伤就换武侠修真版了……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空碗。
然后自己的新人设,就是伏低做小求生存的乞丐了是吧?
谢檀靠着榻角,心情复杂地整理着思绪。
一日一夜的疲倦沉沉袭来,眼皮沉重耷拉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梦里她成功化身为大女主,颜值财富值武力值皆惊为天人,而顾仲遥成了缠绵病榻的弱娇美男,一见到她就咳咳喘喘地娇声呼唤:“夫人你过来,你过来啊。”
谢檀拿乔作脸,转身不予搭理。
一转身,手里的空碗咣当当地滚落到地。
谢檀从美梦中惊醒,回过神来,五味杂陈。
榻头那方,顾仲遥收纳真气,缓缓睁开了眼,朝谢檀的方向投来一瞥。
“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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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